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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竟是她大女兒出嫁的頭天晚上。
馮玉姜記得自己生在46年,十六歲嫁到鍾家,第二年生了大女兒,大女兒十七歲出的嫁,那該是一九八零年,她三十四歲。
那年小兒子還沒出生呢!
屋子小,這樣擺滿了東西,插腳的地方都沒有了。馮玉姜端起地上的竹簸籮放到三屜桌上,目光落在簸籮裡的東西上。那都是按風俗給大女兒置辦的,紅雙喜的龍鳳碗、紅筷子、梳子、篦子,還有——鏡子。她拿起鏡子,湊到煤油燈下端詳,那是一張三十幾歲的農婦的臉。
人活一輩子哪那麼容易,她竟然回到了三十四歲!老天爺這是可憐她,還是嫌她受的罪不夠?
“媽,你快點來吧,我都忙不過來了。”
馮玉姜抬起頭,看到大兒子山子扶著門框叫她。十五歲的山子長得像根細麵條,一件舊軍裝掛在瘦小的身體上晃盪著。
“媽,外面來人添箱了,你快出去吧!”
馮玉姜連忙應了一聲,說:“叫你二妹一起去接餜子。”
“二妹她太小,有些添箱的人她認不到,沒法子記賬。”山子說完,扭頭跑了。
餜子,是蘇魯一帶一種用麵粉和糖炸制的小食品,當地大閨女出門子,親戚朋友來“添箱”,兩包餜子是必備的。
馮玉姜放下鏡子,連忙轉身出去。大門外面,熱鬧的鑼鼓震天響,這叫“催妝鼓”。村裡各家各戶聽到鑼鼓聲,便知道村裡有人家閨女出門子,循著鑼鼓聲來瞧熱鬧,有來往的便帶著粿子來添箱,交情好的會送些枕套、毛巾之類的物件,有的還會封幾塊錢的禮金。
村裡誰家來了,送了什麼,必須要拿賬冊子記得清清楚楚,改天人家有喜事,也要去隨禮,馬虎不得的。二丫年紀小,才十二歲吧,應付不了這麼大的事情。
馮玉姜走出大門,藉著月光,影影綽綽看到好多人湊在門外,熱鬧的很。山子和二丫都站在門旁,見到有人託著兩盒粿子走過來,山子連忙接過粿子,同時一把拉住那人往屋裡走。
“六嬸子,叫你花錢了。快屋裡坐。”
馮玉姜迎上去,親熱地拉住客人,說:“她六嬸,叫你花錢了。”馮玉姜認出這是村南王六家的,算算她才不過二十幾歲,年輕得有些眼生。馮玉姜還是習慣她幾十年後滿臉褶子的樣子。
“嫂子說的什麼話,大侄女出門子,我還不應該來的?”兩人說著進了堂屋,王六家的拉著馮玉姜的手,把一張展開的票子放在她手上,說:“給大丫買點東西。”
馮玉姜一看,兩塊錢。那時候日子窮,兩塊錢在村裡算是拿得出手的禮金了。馮玉姜連忙客氣道:“她六嬸,你來了我就高興,還送了粿子,這禮錢可不能再收了。”
“嫂子看你說的,我是給大丫的,又不是給你。”王六家的說著,把那兩塊錢塞回馮玉姜手裡。馮玉姜客氣了一下,便拿去交給自己的婆婆。
“媽,您記下,她六叔家給的,兩盒粿子,兩塊錢。”
村裡誰不知道,馮玉姜一輩子不當家,攥在婆婆和男人手心裡。這錢,她是不敢多拿一會子的。
鍾母這時也就六十歲不到,頭髮白了一半了,梳得一絲不苟,在腦後挽了個圓髻。她接過那兩塊錢,轉身端了個板凳。
“她六嬸,你坐。”
“不坐了。我去看看大侄女的嫁妝,聽說備辦的可好了。大娘你真疼大孫女子,陪送的嫁妝真捨得。”
鍾母漾出滿臉的笑:“疼老大,慣老小。我們家大丫的嫁妝,都是用最好的木料,請最好的木匠打的。就連盆呀壺呀,我都是挑好的買。反正她爸在供銷社呢,咱不愁買不到。縫紉機咱這鄉下雖說不興,咬咬牙也給她買了。”
“那是。大丫多好的福氣呀!聽說婆家也是一等一的人家呢,公公當著生產隊隊長,日子過得厚實,女婿更是俊巴巴的!”王六家的拍著鍾母的胳膊,連聲附和。
“嗨,還行吧!不窮就是了。”鍾母臉上很是滿意。
王六家的去到西屋,看了大丫的嫁妝,誇了半天才走了。馮玉姜送她出去,見到山子和二丫來回迎客人接餜子,忙得很,便問道:
“你大姐呢?”
“不知道。大姐出門子,她自己卻躲一邊清閒。”說話的是二丫,這丫頭一向要強,脾氣也倔強,隨她爸。
馮玉姜默默站了站,說:“你兩個做弟弟妹妹的,給姐姐忙喜事應該的,把客人招待好了。”說著她轉身進了院子,心裡思量著,西屋沒有,堂屋也沒有,東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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