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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後,親戚們全部擠到了縣醫院,劉素眉做開顱手術時一疊風險通知單全是蔣茹籤的,池向向遠嫁,蔣家一兒一女就是劉素眉的親兒女,但真正生死抉擇時,她和蔣宴還是無法做主的。
三個小時的手術結束時老太太情況很不好,醫院下了重病危通知,她只留一口氣在延續著,等著誰不言而喻,所有人都陪著她一起等。
池向向害怕與媽媽見面,因為怕離別。
其實,人遇到了生死大事兒多傷心不能自己什麼的都是假的,她思維清晰至極,甚至早早做好最壞打算,一見面媽媽便心願已了的撒手人寰,那場面不會比她此刻的處境更糟糕,最壞也不過如此了。
離病房越進時,房門外站著好多熟悉的面孔,池向向眼淚模糊看不清具體是誰。
“到了。”狄耀低聲提醒她。
“嗯。”她鼻音應了聲。
狄耀握緊了她的手,裡面全是情緒失控的人,等做女兒的人一回來恐怕群情激烈把她壓倒,他擰了擰眉心,腳步不停地把她牽了進去。
媽,我們回來了。
狄耀在心裡默唸這一句。
因為他們的趕來,病房裡失控的像被淚海掀翻的船,狄耀把被淚眼遮蓋擠不出路的池向向帶到他們母親的床前,傻丫頭哭的喘不過氣哪裡還能說話,狄耀俯身到岳母大人的耳畔把心裡默唸的句子明確告知她。
“媽,我們回來了。”
我把向向帶回來了,求您看她一眼。
然而,他們的母親絲毫沒有生氣,嚴格來說,已經認不出那位母親是他們的母親。
年前在下著雪的長長山道上,狄耀為她撐傘並行在小雪裡,那畫面天地連成一色的白,老太太穿的寶藍色長大衣,在雪中挺拔的令人敬佩,狄耀一恍惚,彷彿耳邊還是兩人踩在雪裡踏出來的沙沙有力聲。
初三臨行前,狄小池莫名一場病來臨,孩子比大人聰明,早有預感外婆此一別非普通一別。
祖孫兩人告別的情景歷歷在目,她說。
小池要早點康復來見外婆,再見,乖孫。
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想訴說什麼。
狄耀又想到上飛機前,岳母怪他毛衣當外衣穿並笑言以後再也不給他織了。
“不織了,不織了,叫你凍凍才曉得厲害。”
言猶在耳。
原來竟然上天給他的預警,老太太專供了他們一家三口所有的溫暖,各種針織品擺了半櫃子,手指戳的破血未曾說過結束的話,返家前留給他的最後一句竟是不織了,不織了?
這是冥冥中發出的一種求生訊號,但狄耀錯過了,他再回過神時,耳膜幾乎被池向向哭聲撕裂了。
他眼眶裡滾了一滴淚下來,落入老太太血痕累累的手心裡,狄耀剋制了情緒,沒讓第二滴淚下來,池向向是獨女,此刻所有人都能亂,他自己不能亂。
。
這一夜過的相當漫長,前半夜狄小池生病,後半夜得母親車禍噩耗,趕到老家,天色已經蒙亮。
女眷們守在病房,男人在外面談事情。
走廊盡頭是醫院的杉樹林,隆冬的清晨昏暗無比,狄耀做了轉院的決定,聽的幾位舅舅叔叔們心發寒。
“身上切那麼多刀該疼夠了,少受點罪走也好,你現在把人送到大醫院去,肯定得在路上斷氣,太可憐了,她不能在外頭壽終。”
“醫生通知我們準備後事了,大家眼睛也看的明白,你岳母的一口氣在你們來後完全沒鬥志了,她傷的太重了,轉院根本沒必要。狄耀,我理解你的孝心,但咱們不能折騰了,別說轉院,她可能連最後半小時都撐不過了。”
狄耀身形頎長的立在清晨的薄霧裡,他一心轉院,誰都阻擋不了,在與舅舅們商議前,臨市的救護車已經過來了,很快,一個小時路程。
縣醫院規模太小,池向向生孩子時他已經見識過一次,別說精幹的腦內科,連產科都做不到小有成就,他不能把丈母孃的性命交在這裡做終點。
蔣宴理解他的想法,卻沒狄耀的膽子大。
他覺得自己造成了這場悲劇,如果不是為了他的訂婚,老人就會安然女兒女婿家待著,根本不會遭遇此難,他更加放不下的是池向向,“萬一老人在路上沒了,折騰了無果只會更添絕望,她該多難受?”
“我明白。”狄耀明白的,這小地方有風俗,在人斷氣後第一件事由家人擦身換新衣,說句不好聽的,人如果路上沒了,帶回來的就是遺體,肯定得護送進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