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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一路引到佛堂,隨即退下。佛堂是永壽宮中東首的一處偏殿,安靜得無一絲塵埃的侵擾,彷彿外界已是千百年,而這裡的時光是停滯的,與任何人事均無關聯。
佛堂中青煙嫋嫋,溫潤平和,並不刺鼻,反而有一種沉心靜氣的功效,浮躁的心立時沉澱下來。氤氳氛圍中,皇太后挺直著腰背,恭敬地跪在蒲團上,敲著木魚,輕聲誦經。
“是阿漫來了嗎?”傳來悠然、緩慢的聲音,相較半年之前,似乎蒼老了許多。//
這語調,完全沒有平素的祥和,莫非,皇太后生氣了?因何生氣?
心思微動,我緩緩跪了下去,靜氣道:“阿漫恭請太后聖安!今兒午時才到洛都的,在府裡換過衣裳便趕來向姑奶奶請安。”
“嗯”皇太后拉長了聲調,鼻音濁重,再無聲響,只餘木魚聲聲。
那清脆的敲擊聲響,一下下地敲打在心坎上,叮叮咚咚,打散了我強裝的平靜心緒。
每日午後,皇太后必定會待在佛堂誦經,從不間斷,堅持已有十五載,祈求佛祖保佑大凌王朝的永世基業,保佑淩氏子孫代代相傳。//
跪在輕薄、軟綿的綾緞長裙上,仍然感受到地面的僵硬,半年未跪,竟是那般不習慣,疼得抽氣。
嘉元十二年秋,皇太后年老孤單、身有微恙,召我入宮陪伴左右,十四年秋,我出宮回揚州,此時已是十五年三月,再次從揚州北上京師,匆忙趕至龍城宮闕,自然懷有至關重要的事兒。
絲絲冷氣鑽進膝蓋,四處蔓延,冷煞了身心。我深深皺眉,不敢有所反抗,心中明瞭,太后真的動怒了!雖說服侍皇太后兩年,我仍然是懼怕她的。
向來,此種不溫不火的沉默,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徵兆。呵,暴風雨是衝我而來的嗎?
木魚聲斷,皇太后在宮娥的攙扶下慢慢起身,往寢殿走去,傳來安詳的聲音:“茶涼了!”
心頭一喜,我趕忙起身,快步走到內殿,準備好“翠影翩躚”與茶具,小心翼翼地擺放在地炕上的原木方案上,沏好一杯,端放在她面前,低聲道:“姑奶奶,香不香?”
當初進宮之時,攜了一些碧螺春讓皇太后嚐鮮,她見其外形纖細,嫩綠隱翠,便取了個美名兒:翠影翩躚。無料,皇太后飲碧螺春上癮,而且一定要我沏泡的才會飲得入口,直至我出宮回揚。
皇太后每說“茶涼了”,便是要我沏茶。而她只會在心境平和之時,才會飲茶,因她一貫認為,假若心情煩悶,再好的茶,也品不出箇中滋味。
她端起茶杯,陶醉地品聞著嫋嫋浮起的茶香,嘴角蘊了輕微的笑:“阿漫,你回揚州後,哀家再也不肯飲茶了,今兒總算飲到阿漫親手沏的茶了。”
《》第1卷 一個朝代的覆滅 不知廉恥
年逾六十,皇太后絲毫不見尋常老婦人的臃腫與蒼老,臉型瘦削,隱約可見年輕時候的尖細瓜子臉。//臉上僅是敷著薄薄的淡粉,卻是白皙亮眼,是自然的那種白裡泛紅。前額上皺紋清晰,卻平添雍容華貴之風,並不顯老。
腦中轉過數念,我輕聲道:“姑奶奶過獎了!”
“阿漫,你此次前來請安,是為了阻止西寧懷宇的婚事?”皇太后啜了一口茶,嗓音仍是溫和,語氣卻已嚴厲。
我與西寧懷宇的隱秘情事,雖是無人知曉,然而,皇太后幽居深宮已有四十多載,何事不曉?每日伺候在旁的我,應是瞭如指掌的吧!氣息一緊,我戰戰兢兢地起身,溫順地垂首低眉,如實回答:“是,阿漫斗膽,請太后成全!”
嘉元十三年春,西寧懷宇與我相識於皇宮龍城,十五豆蔻,青澀情懷,我在心底默默地喜歡他,相信他是曉得的,也相信、他是喜歡我的。//
皇太后揮退站在旁側的宮娥,聲音陡地高揚:“成全?人家都快要成婚了,還成全什麼?”
皇太后不同意嗎?心下惴惴不安,我卻只能強撐,細聲道:“如今尚且來得及,只需太后頒下一道懿旨,賜婚西寧氏與端木氏,自然的,阿漫便是西寧懷宇明媒正娶的夫人,陸氏屈位側室。//”
我不能讓西寧懷宇娶別人,即便是我親近的陸姐姐;我固執地認為,西寧懷宇是我一個人的,只能娶我,不能娶別人。
她瞪我一眼,胸口挺直了些,淡紅色雙唇吐出不慍不火的言語:“敢情你都打算好了!”
“阿漫不敢!還望太后成全。”望著她冷淡的臉容,我輕輕咬住下唇,“阿漫從未請求過姑奶奶,今兒斗膽說出心中所願,只因阿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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