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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材料的精魂氣,但那精氣早已在煉製中交融成了法器自身的精魄,譚雲山竟從不知還可以在已成型的法器上剝離出本源精魂。
“所以六塵金籠必須解體,”譚雲山看向鄭駁老,不是疑問,而是篤定,“那煉製金籠的材料裡有‘只能是你’的東西。”
鄭駁老滿眼無辜,特像一個被冤枉的好神仙:“金籠已散,你現在說什麼都行了。”
譚雲山知道不必費力氣了,淨妖鈴能留下來,是因為制它的材料,但凡九天仙友皆可取。
不過他原本也沒指望鄭駁老承認。能布這樣縝密之局的人,自然已將所有可能出紕漏的環節想得透徹,將所有可能留下的證據抹得乾淨,他才幾年道行,敵不過對方不丟人。
他求的不是給惡徒定罪,只是一個可以帶給既靈的真相,一個能讓她明白為何要辛苦在凡間走一世的緣由,無論悲苦喜樂。
如今,是抹去這“真相”上最後一絲霧氣的時候了。
“衝撞帝后,大不敬,屢教不改,當重罰,”他毫無預警開口,字字低沉兇惡,像一個正逼無辜者認罪的酷吏,“賜忘淵之刑,永世反省。”
鄭駁老靜默不語,眉毛鬍子遮去了他大部分面容,卻遮不住這一雙驟然陰鷙的眼。
仍對著淨妖鈴若有所思的天帝,聞言驀地一怔,轉過頭來,神色間掠過一絲訝異,顯然對青盞最終的“下落”始料未及。
大不敬,之於仙婢是重罪,尤其教而不改者,入忘淵合乎九天律法,而帝后掌九天繁雜,管教仙婢也是分內之事,但……青盞?
實在是越想越覺得不像記憶中那個溫婉仙婢,天帝不自覺又重複了一遍罪狀:“衝撞帝后,屢教不改?”
“雋文上仙幫我查的《罪淵鑑》,上面記得清清楚楚。”譚雲山仍是那副此人罪有應得的架勢,尤其最後四個字,咬得極重。
說者無心,聽者尚有意,何況說者分明有心。
“清清楚楚?”鄭駁老嗤笑,聲音卻是極冷,“不過是給自己的惡行蓋上一張漂亮的紙。”
天帝和譚雲山一起看他,前者凝望不語,後者再接再厲:“堂堂帝后,難道會刻意去冤枉一個仙婢嗎?庚辰上仙,你這話不通。”
鄭駁老反擊似的提高聲音:“為什麼不會呢?你好端端做著神仙,不也被珞宓推下思凡橋了?上位者,遠沒你想得那般高潔。”
“事出必有因,珞宓推我為找心,帝后為什麼?”
“為了自己舒坦,為了心裡清靜,為了……”他忽然停住,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被帶偏了情緒。
其實這激將法並不高明,只是譚雲山激的那一點太準,正中他最怕疼的地方。
鄭駁老頭痛似的感慨:“你小子還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挖坑。”
譚雲山不背這評語:“我從來不坑好人。”
“傻子才信你,”鄭駁老嗤之以鼻,“少昊那般以誠相待,你不也坑到了水行之法在九天。”
“……”譚雲山竟無言以對。
若在從前,哪怕只是口頭佔了上風,也能讓鄭駁老得意半晌。南鈺經常說他越活越回去,越老越是小孩心性。
可這會兒,他忽然累了,累得再得意不起半分,累得再不想心知肚明的嘴硬。
目光離開譚雲山,落到一直不語的天帝臉上,鄭駁老將那未說完的話,重又完整地說了一遍:“青盞是被冤枉的,帝后之所以要把她投忘淵,不過是為了自己舒坦,為了心裡清靜,為了再聽不見你稱讚她一個‘妙’字。”
“就為這個?”天帝根本不記得自己贊過青盞,但跟讓他接受不了的是這兒戲一般的理由。
“這個?”鄭駁老嘲笑似的,“這個在帝后看來可是天大的事。”
天帝的聲音沉下來:“你說帝后冤枉青盞,可有證據?”
鄭駁老挑眉:“你說我謀劃忘淵水乾,可有證據?”
天帝微微側目,半空中的淨妖鈴迅速回到譚雲山之手,先前被天帝施仙術映出的精魂氣也一併重回鈴中,只一個極細微的淡桃紅色光點留在原處,比黍米還小,若不注意,很難發現。
譚雲山之所以看見,是因為天帝刻意將那光點送到了鄭駁老面前。
鄭駁老起初也茫然,但當他看了一會兒後,便認出那精氣,當下苦笑搖頭,疲憊更甚。
“九瓣雪棠,上古只留下來一棵,賜在你庚辰宮內栽種,”天帝將這最後一丁點精氣送回淨妖鈴,悵然輕嘆,“落花時節煉法器,就該寸步不離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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