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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內熱鬧喧囂,教室外也水洩不通。不少同學聽說這兒正在拍電影,立即成群結隊地跑過來,趁著下課時間看上幾眼,齊齊好奇地圍觀著這一切。
這樣嘈雜的氛圍之下,李立山導演反而不太高興,他將阮青青從人群中拎了出來,拉到監視器後面,仔仔細細一起檢視她剛剛的表現,一一幫她分析。
李立山導演是華媒導演系的教授,因此為人板正,做事嚴謹,對於表演的細節摳得細之又細。他寧肯浪費一上午的時間和膠捲,也必須三番四次、反覆修正直至拍出自己想要的鏡頭。沒有這種細緻深邃的鑽研精神,他也在不可能專注於小受眾的文藝片那麼多年。
而《弦》這部電影,主基調就是文藝片。這種分類意味著,即使有校園鏡頭,也不可能像青春愛情電影一樣,拍得新鮮有趣味,充滿了甜蜜的泡泡和青春的傷感。
李導想要的,是恰恰相反的東西。他不希望阮青青表現出輕鬆,表現出豁達,表現出毫不在意。他想要的是她痛,從身體到眼神到內心裡,深入骨髓地痛。在壓抑的校園時代裡,陳靜如何隱忍,如何痛苦,如何想要吶喊卻只能按耐在自己心底的無奈,從而搖搖欲墜、野草復生長出的一點點善良。
可以說,那是一片灰暗現實裡面,唯一的一點色彩和良善。
兩人深入細緻地溝透過後,阮青青隨即就陷入了深深的深思。她沒有經歷過那麼暗無天日的校園時期,自然無法想象陳靜作為一個聾啞人,是怎樣小心翼翼地生活。所以,一切的表演都只能基於她的塑造。
這一間小小的導演房間外,是喧鬧的說笑聲,是沸沸揚揚的高談闊論聲,但她必須從這其中抽離出來,像是一個孤魂一樣寂寞安靜地飄蕩在人群之上。
陳靜聽得見外界的聲音,可外界卻聽不到她。她緘默的時候是在想什麼呢?有想說的,不想說的,想喊叫的,不想吐露的,所有的話都被收納到了她的心底。
阮青青想,她一定是比別人心底世界更為廣闊的人,才容得下這麼多無法吐露的話,才忍得下這麼多艱難心酸的處境。
沒有人知道,在他們看電視寫作業和父母打嘴仗時,她在奶茶店裡辛苦地刷杯子洗碗,賺奶奶的醫藥費。沒有人知道,在他們嘲笑怒罵孤立她的時候,她只擔心手裡的生活費夠不夠,今天能不能為奶奶多買一副藥多熬一份雞湯。更沒有人知道,在她拉小提琴的時候,那是她唯一能開口“說話”表達心情的時候,卻沒有人能夠理解。
她明明有那麼多想說的話,有那麼多解不了的難題,但上天從第一開始就沒有給過她選擇。所有的壓力、不滿、無奈、苦痛,就像是一柄斷頭刀一樣,狠狠地壓在了她的脖子上,只等終然落幕。
可她不甘啊!
憑什麼?
憑什麼!
阮青青猛地站起,眼神裡綻出了一道明亮的光,似是黑夜裡風吹不滅的熒光,似是天亮前將明未明的寒星,飄飄搖搖卻又堅定地有著一股子勁兒,讓人心裡一動。
李立山導演抓住了這個狀態,知道她已經入戲了,立即道:“快,再來一遍!”
靜音,清場,各就各位,一切工作在幾分鐘之內完成。阮青青似是不曾意識到周圍狀況,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片場的所有人都側目看著她,靜悄悄地不敢說話。
李導輕聲道:“陳靜,你的自習課開始了。”
阮青青眼神微動,定了一秒,復又重新有了動作。她腳步輕輕地走向教室,腳底下卻沒有發出一絲一點的聲音,就像是飄蕩著的一抹孤魂,讓人察覺不到存在。
“呲——”她小心地推開門縫,門邊的學生驚得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相互之間眼神都有些慌亂。
而陳靜正在回頭掩上門,絲毫沒有發現這一切。
關好門之後,她步伐輕輕地走回座位,一步一步,腳步卻越來越慢,最終停留在了離座位兩三步遠的地方,佇立不動。
這陡然間安靜停滯的氣氛,讓人不安極了。幾名學生不由趁著翻卷子、找書的動作,裝作不經意地抬頭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卻被她周身的氛圍給驚退了回去。
陳靜安靜地站在那裡,眼神直直地盯著那些被撕碎的書本,不禁有些發愣。楞過之後,眼神卻是越發地冷,像極了沉默的冰山,唯有微微發紅的眼眶裡洩露出了一點情緒,嘴唇更是抿得緊緊的,似乎是要把那些控訴出口的話嚴嚴實實地吞進了肚子裡。
可是,她說不出來。
這個殘缺就像是一道重重的枷鎖一樣,沉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