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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再沒空,哪能沒時間見自己弟子?”薛東極哈哈一笑,立刻吩咐開了中門迎蘇如繪進去,進了薛府,紫染便好奇的四下打量著,只見這座宅子頗大,竟不比武德侯府小上多少,庭中草木茂盛,時見金石鏤刻之作,紫染不知道這些都是薛家歷代所藏,珍貴無比,卻這麼隨意的放在各處,但也覺得府中書香氣息濃郁。
到得後堂月亮門前,蘇如繪下了馬車,薛東極便道:“先生這會正在掃雲軒裡,可要薛伯派個人給你引路麼?”薛紫暗幼年曾應薛白所命,當場成詩,名春夜疏雨,有“燈下覺昏然,移燭照雨輕”二句,時帝都號為薛輕雨,薛白大樂,閤府也以為榮,後來有登門求教者,尊其為輕雨先生,薛府上下也跟著稱呼,所以薛東極提起薛紫暗,不說大小姐,而是先生。
“若是裡面路徑未改,我卻是認識的。”蘇如繪嫣然笑道,“薛伯只管去忙就是,不必管我。”
“如此,那先生剛才吩咐了點事,薛伯可先去辦了。”薛東極對薛紫暗總共的兩個徒弟都十分隨意,也不拿蘇如繪當外人,聽她說自己認識路,點了點頭便走了。
紫染不知道薛家世代書香,頗有林下風氣,見狀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忍不住低聲道:“小姐,這薛總管這麼做難道是不是失禮嗎?”
蘇如繪眉頭微微一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旁的人家這麼做,自然是失禮,不過在我師傅這裡,你可知道多少人想要薛伯這麼隨意對待,想都想不來?”
“啊?誰?”紫染下意識的問道,但見蘇如繪似有不悅之色,連忙噤了聲。
蘇如繪也沒理睬和安慰她,這紫染雖是安氏身邊這些年的大丫鬟,看著做事說話也伶俐,不過到底是個丫鬟,迎來送往門閥貴子似乎還夠,但一到薛家這種清流門第上就顯出俗氣來,她心裡暗暗後悔該換個更會看眼色的小丫鬟來,這大丫鬟因要指望她們去管束小的,自然既要給體面也要慣出一份膽氣,這紫染卻太恃寵生驕了些。
主僕兩默默沿著薛府內堂的路徑走著,掃雲軒地處薛府後堂之西,四時之中秋屬白,四方之中西屬白,前朝有大家詩云:白狐向月號山風,秋寒掃雲留碧空,便是掃雲軒名的由來。
如今正逢秋季,小軒四面原本通透的明窗俱垂了層層竹簾下來遮風,只有軒口這邊的竹簾半卷,外面站了一個青衣侍婢,說是侍婢,卻不像武德侯府那樣多是二八年華的少女,看年紀怎麼也有三十餘歲了,卻還是未出閣的裝束,見到蘇如繪走近,微微露個笑臉,欠身行禮道:“蘇小姐!”
“你是窈娘?”蘇如繪卻是認得這侍婢,只不過看她模樣有點吃不準,猶豫了一會才試探的道,“是窈娘吧?我記得窕娘身量略高一些。”
“蘇小姐真是好記性,就那麼兩個月便把我們姐妹分清楚了。”這叫窈孃的侍婢聞言笑意加深,伸手打起簾子,輕聲道:“窕娘她正在替先生研墨,小姐自進去吧。”
“你留在外面。”蘇如繪一點頭,對紫染道,“跟著窈娘就是。”
“是!”紫染被蘇如繪這一路晾過來早已是忐忑得不行,這會聽到蘇如繪和自己說話,知道算是揭過去了,頓鬆了口氣,趕緊應道。
蘇如繪獨自踏入軒中,季雖入秋,但還未涼到需要炭盆的地步,不過軒裡顯然剛剛焚過香,味道素淡,蘇如繪記得這是師傅薛紫暗喜歡的安息香,傳說能夠靜心凝神,軒口進去過了一暗一明堂,便見通明的軒堂中,寥寥放了幾件東西,正中是一張烏木長几,几上列著筆墨紙硯,角上還放了一盆蘭草,一主一僕,正在背對著蘇如繪,站在几旁。
那僕人裝束,與門口的窈娘一般無二,正是窈孃的雙生姊妹,名喚窕娘,只是比窈娘略高几分。另一人的身量卻比窕娘還要高一些,從後面看去,薛紫暗穿著一件玄色深衣,因薛白已經去世,所以衣緣簡素,玄衣下露出一截襦裙,拖在烏木幾的陰影裡,彷彿是雪青之色,又彷彿靛藍之色,上面並無華彩。
女史身形修長,不腴不瘦,烏髮只隨意挽就一個傾雲髻,層層向後傾倒,對插一雙珊瑚雕琢的步搖,步搖上墜下的珠子卻是水精石。
蘇如繪見師傅似在作畫,不敢打擾,放輕了腳步繞到几旁,卻見幾上鋪著一張一尺來闊的宣紙,一副秋白行客爭渡圖已經畫了個輪廓。薛紫暗察覺到她的到來,也沒停筆,一直將畫中的一片蒹葭著色畢,這才擱下筆,在窕娘捧來的水裡浣著手,蘇如繪忙拿過一旁乾淨的白帕奉上,讓薛紫暗擦乾手,這才溫言道:“你身子好了?”
薛紫暗此刻年已過四旬,她少年成名,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