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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走這樣的路,司機也有些寂寞,有些睏乏,沒話找話地跟秦西嶽呱嗒起來。秦西嶽這陣兒才不那麼急躁了,曉蘇一直在他的視線裡,她跑不掉,便也放心地跟司機喧談起來。
又走了兩小時,走得秦西嶽心裡都要冒煙了,長途車才在前面一個山埡口停了下來,下車的正好是曉蘇,跟她一道下車的,是個老頭,年歲跟秦西嶽差不多,不同的是,老頭的腿瘸著,行動很不方便。
秦西嶽說了句停車。司機瞅瞅前面,又瞅瞅秦西嶽,忽然問:“你不會是衝她來的吧?”見秦西嶽不做聲,又問:“你是她父親?”
“你怎麼知道?”秦西嶽猛地盯著司機,那目光有點嚇人。司機笑笑:“我就尋思著,莫名其妙你打什麼車,這下我清楚了,你一定是找她來的,對不?”
秦西嶽嗯了一聲,他在聽司機說下去。
“她可是個好人啊,在我們華家嶺,誰都誇她。”司機又說。
“你認識她?”秦西嶽越發驚訝,華家嶺這地方他好像聽過,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聽的。
司機停好車,點了根菸,邊抽邊對秦西嶽說:“我也是華家嶺的,嶺上太窮了,養不起家,才跑到縣城開出租。朱老師是去年來的,她還坐過我的車呢,早知道你是為她而來,就用不著這麼費事,我超過去,把朱老師跟老校長一同拉上不更好?”司機有點遺憾,看得出,前面下車的兩個人,在他心目中地位很高。
這時間,曉蘇跟老校長已離開公路,拐上了一條山道。司機問要不要把車開過去,秦西嶽搖頭,他想從司機嘴裡多瞭解一些情況。
司機其實是個善談的人,見秦西嶽聽得認真,便也很有興致地講了起來。秦西嶽這才知道,早在一年多前,曉蘇已離開銀州,到華家嶺希望小學當老師,這一年多里,她的事蹟傳遍這山山嶺嶺。曉蘇之前,華家嶺如此貧困的地方,很少有公辦教師來,來了也只是三五個月,就又鳥一樣飛走了。曉蘇不但跟華家嶺小學簽了終身合同,還將自己的五萬塊錢拿出來,替二十多個孩子交了三年學費。
那個瘸腿老人,就是華家嶺小學的毛校長,一輩子守在這山嶺嶺上,跟山裡的孩子做了幾十年的伴。他的那條腿,就是在暴雨中為救孩子摔斷的。
司機也是個性情中人,得知秦西嶽的身份後,說啥也不肯收一分錢,反倒把秦西嶽弄得很尷尬。
打發走司機,秦西嶽並沒急著去學校,他在離學校不遠處的一塊山坡上坐下,點了支菸,慢悠悠地抽上了。司機的話,讓他忽然明白一件事,曉蘇在躲他們。她所以選擇這樣一個地方隱居起來,目的,就是想躲開一切熟悉她的人,包括曾經的公婆。司機還告訴他,如今的朱曉蘇不叫朱曉蘇,她在這兒的名字叫朱曉曉。秦西嶽是個理性的人,儘管心裡是那樣急著想見曉蘇,那樣想當面喚她一聲曉蘇,但他怕貿然闖進曉蘇的生活,會打亂她的寧靜,甚至給她再次帶來傷害。
思思回來的那些天,也多次問起過哥哥如也,問起過嫂嫂,秦西嶽真是沒法回答,他不敢把如也離婚的訊息告訴思思,更不敢跟思思說,曉蘇下落不明,她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在寂寞與痛苦中咀嚼著生活的苦果。思思是個沒心的孩子,並沒在這事上糾纏他,也沒刨根問底,但從神情中,秦西嶽相信她已感覺出什麼。思思回去後,他給如也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沒打通,一次通了,但聊得很不痛快。如也還是以前那樣子,心情很壞,說話的口氣也很壞,好像他的生活變成這樣,是秦西嶽造成的。秦西嶽跟他聊了沒幾句,氣呼呼地就將電話掛了。他受不了孩子們這種沒心沒肺蠻不講理的樣子,但他卻偏偏攤上了這麼一個兒子。
坐在山坡上,秦西嶽心裡瀰漫著厚厚一層傷感。這傷感,一半來自如也跟曉蘇,一半,來自他自己。秦西嶽承認,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也不是一個好丈夫。對兩個孩子,總是要求大於關懷,多於關懷。過去的日子裡,他很少有空跟孩子們交流,跟女兒思思還好一點,對如也,他真是沒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當年如也一心想學繪畫,想搞藝術,秦西嶽先是強烈反對,後來見如也主意已決,絕不放棄,秦西嶽暴跳如雷,大罵如也在毀自己:“放著那麼多專業不選擇,為什麼偏要選一個毫無意義的專業?”在他心裡,男人應該把理想寄託在自然科學上,應該選擇那些能造福於人類的專業,這樣的一生,才不算虛度。至於繪畫啊吟詩啊這些所謂藝術的東西,秦西嶽頑固地稱之為墮落的專業,認為是在拿一生去奢侈地浪費。他在家裡,從不看電視劇,更不看娛樂節目,對當下的流行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