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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健遲說道:“公子爺說,搭火車太氣悶,我們就先在方家店下車,或者換汽車,或者換船。請少奶奶先回符遠去,不必等我們一路。”
朱媽一聽這話,氣得渾身發抖,秦桑卻覺得可有可無,潘健遲遣來幾名聽差,名義上說是服侍,實際上卻如同監視似的。朱媽眼睜睜看著易連愷帶著閔紅玉下車,潘健遲跟在他們後頭,只提了幾件隨身的行李,站在月臺上,閔紅玉得意洋洋,還對著她們這包廂的車窗比了一個飛吻,朱媽氣得便欲隔窗大罵,偏偏秦桑似乎抱定了眼不見為淨,渾若無事。
這趟快車到符遠已經是入夜時分,符遠為江左第一名城,更是昌符鐵路的終點,偌大的火車站燈火通明,蒸汽車頭噴出的白霧一團團籠住月臺。秦桑還是舊曆年的時候回過符遠,此時往車窗外望去,只見月臺上空蕩蕩的,不知為何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不遠處是火車站的一排房子,再往遠看,就是黑壓壓的樹林。那樹林子的後頭就是城牆,進了城樓不多遠即是碧波盪漾的符湖,煙波浩渺。符遠地勢險要,三面環山,一面卻是這符湖佔去了半城風光。整個符遠城,其實就是沿著湖畔迤邐建起來的,許多人家的宅子就建在湖邊。依山傍水,風景十分秀麗。而易家的老宅,就是湖邊一座深宏大院。
因為走之前拍過電報,所以一俟火車停穩,易家的聽差便首先登上包廂。為首的正是老宅的管家王叔,他是從前侍候易繼培原配太太的老人,在易家多年,他的妻子又是一手帶大易連慎的乳母,所以連易連愷都格外客氣,稱他一聲“王叔。”秦桑見著他,也笑了笑:“煩王叔來接我們。”
王管家卻是謹小慎微慣了,陪笑連聲道:“三少奶奶別折了我這把老骨頭。”又問:“三少奶奶路上辛苦。”他是個機靈的人,並不見易連愷的行蹤,雖然心下納悶,但亦並不多問。陪著秦桑先下車,站臺上早就有易家派來的車子侯著,王叔親自侍候秦桑上車,韓媽因為是隨身的女僕,便坐在司機旁。王管家也坐在司機旁,自有其它聽差去招呼僕人、行李。
從火車站到易家老宅汽車走來,不過短短兩刻時間,拐了最後一個彎,遠遠就可以見到街口的牌坊,從牌坊底下穿過去,看見極大幾株柳樹,拱衛街頭兩扇朱漆大門,卻有兩排佩長槍的警衛站在那裡,樓門洞裡懸著栲栳大的兩盞燈籠,裡面裝著一百支的電燈,雪亮的光映得門洞前一大片空地,亮堂如同白晝一般。風吹垂柳枝葉拂動,卻可以看到高牆上圍著的鐵絲,倒栽著尖刺。
他們的車子一直沒有停,駛進去穿過第二座門樓才停下來,正對著門樓是一座古色古香的琉璃影壁,就在這影壁前下了車。平日裡他們回來,上房裡的聽差早就湧出來,笑嘻嘻搶上來,一迭聲吵嚷說道:“給三倌請安!”“少奶奶安康!”“三倌三少奶奶回來啦!”那種熱鬧一直將他們簇擁進屋子裡去。
只是今天卻是出奇的冷清,上房裡並沒有一個人迎出來,秦桑下車的時候,正好一陣涼風撲在身上,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就在這時候,上房裡走出個人來,雖然穿著便服,但那姿勢一看就是軍人的。他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踱出來,臉上還微微帶著三分笑意:“三妹妹回來了?”
秦桑見是他,不由微覺意外,但還是叫了聲:“二哥。”
此人正是易繼培的次子易連慎。他因為常年在軍中,所以顯得黑瘦英挺,氣質自然出眾,與易連愷的紈絝樣子相比,簡直沒半分相似。秦桑平常甚少見到這位二哥,而且每每易連愷提及他,總是一種不屑語氣。而且易家是舊式的家庭,素來嫡庶分明長幼有序,易連慎忙於軍務,而她不過一年三節才回老宅,兩個人並沒多少交集。所以她也只是客客氣氣:“二哥這麼晚了,還要出去辦事?”
易連慎卻笑了笑,說道:“我不出去辦事,我是特意在這兒等三妹妹三弟怎麼沒有陪你回來?”
秦桑見他雖然臉上笑著,可是目光閃爍,分明沒有半分笑意,她不由問:“父親大人回來了麼?我先去向父親請安。”
易連慎卻又笑了笑:“不急。”他說話的語氣聲調都是從容不迫,但秦桑卻微覺詫異。只見他舉起手來,“啪啪”兩聲清脆的擊掌,幾名全幅武裝的馬弁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端著槍走上前,易連慎卻慢慢一步步往後退,說道:“三妹妹路上辛苦,必然累了,先好好的休息一會兒。”
秦桑便是再遲鈍,也知道是出了事,可是出了什麼事卻猜測不到。那幾名馬弁雖然端著槍,但待她也還算恭敬,將她一直送到東邊的跨院裡。一進這屋子的門,秦桑便知道不僅出了事,而且出了大事。因為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