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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也好,至少在夢裡沒有那麼多痛苦,媽媽也還在他身邊
「醒來,官梓言,你醒過來。」
那干擾著他作夢的聲音愈來愈堅持,他的抗拒也愈來愈激烈。
他不願意醒過來。
別吵醒他。
為此,他用盡全身的力量試圖阻止那股呼喚他清醒的溫柔力量。
雙手抗拒地在空中揮舞,那千擾者發出「噢!」的一聲之後,突然靜了下來。
終於安靜了,他想。但沉默之後,伴隨而來的是更大的威脅。
眼睛雖然無法張開,但全身的毛細孔都發出了危機即將來臨的警告。
就在那千鈞一髮的瞬間,他勉強睜開乾澀的雙眼,正好看見一張朝他俯下的臉。
「嚇!」地一聲,他連忙伸手抵擋來襲的敵人。
但雙手無力,不聽使喚,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張朝他接近放大的臉,嘟著唇吻住他的。
「方心語,妳做什麼?」驚嚇不小地抖著聲音問。
有著一張洋娃娃臉孔的女孩眨著一隻黑了一圈眼眶的眼睛道:
「吻醒睡美男啊。」嘖嘖,再偷吻一下,以報剛剛他昏睡中賞她眼睛一記大黑輪的大恨深仇。
男孩雙眼圓睜地瞪著女孩眼眶的烏青。
心想,他八成還在作夢。
這一切都是夢,所以不用在意,不用在意他的第一個吻就這麼隨便地被
也許看出了他臉上的掙扎,也許沒有,總之,女孩單手撐住下巴,半趴在白色的病床上,對著試圖催眠自己的男孩慎重地陳述:
「官梓言,謝謝你找到我。」
不是作夢。
她的一句話,讓他清楚記起那半夢半醒的漫長一夜。
喧鬧的人聲、失蹤的女孩,以及冬夜的寒冷。
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一切全都不是夢?
也許是他不知不覺說出了心中的想法,也或許是女孩真的不需言語就能明白男孩的心思。
總之,女孩輕聲地告訴男孩:「這不是夢。」
彷彿從虛浮不踏實的雲端驟然墜落,墜進冰冷的地獄,那份無以名狀的疼痛侵襲著他的心,使他痛得無法阻止淚水溢滿眼眶。
「媽媽、媽媽不見了」這段日子以來,壓抑在心中所有不願承認、不願面對的事突然間全跑到他面前,要求他承認、面對。
他的媽媽不見了——
一雙小小的手握住他的。「沒有啊。」小手的主人說:「梓言媽媽沒有不見啊。」
「沒有?那她在哪裡?」轉動著頭顱,在房間裡四處張望著。媽媽在哪裡?
「就在這裡啊。」心語似乎相當肯定地說。
「在哪裡?在哪裡啊?」他什麼都沒看見啊。
「在這裡啊,她就在這裡啊,難道你看不見嗎?」女孩一臉納悶地瞪著他說。
不行,他看不見啊。為什麼他看不見?媽媽到底在哪裡?
女孩突然捉住他的手,與自己的一起按在他的胸口上。「華牧師說,她雖然迴歸天父的身邊,但思念與她所愛的人同在。她變成天使了,有一對白色的翅膀、一個金環,好漂亮好漂亮啊。你看見了沒?她就在這裡喔。」她重述著葬禮中牧師說過的話,心想當時他也許根本沒聽見,或放在心上。
在這裡?
掌心下,是跳動的心臟。
掌心上,還傳來她暖和的手溫。
此時一陣微風從敞開的窗子吹拂進來,像媽媽的手拂過他沾滿淚水的臉頰。
是嗎?是媽媽嗎?
是媽媽。
梓言,別哭喔,是媽媽。
「她在這裡。」他哽咽出聲。「她真的在這裡。」
女孩終於吁了口氣。「太好了,你終於看見了。」雖然她自己並沒有真的看見,不過她很確定要是她是梓言媽媽的話,也一定會成為官梓言的守護天使。
更多眼淚從男孩眼眶流下來,像是一場永遠不會停息的雨。
心語露出有點無奈、又有點縱容的表情看著他。
「你哭吧,我保證我不會告訴別人你是個愛哭鬼。」而且還是個很可愛的愛哭鬼呢。真想再偷親一口。
不過,真是太好了,他,終於真正地「醒」過來了——從悲傷中甦醒過來了。
她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不過也真累壞她了。
嗯,不行了,好睏喔,她要再補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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