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第3/4 頁)
經羅。有一種喚“硃砂水泡”,是通身銀白,唯獨兩個大水泡是橙紅色的。因此,她也愛穿黃花幽幽的衣褲。
遠看近看,不外是尾小金魚。
志高促狹地調侃她:“喂,水泡眼,把你扔進河裡,怎麼個遊法?”
她閃閃那圓眼睛。不答。
“像這‘燙尾’則巴?一爛了就不好了,沒折。”
“會好的,你別瞧不上,等它脫色了,又養在老水裡,過一陣,更好看。”
“噴噴噴,可惜你不是它。”’
話還未了,水泡眼劈劈啪啪地灑了志高一臉水。志高逃之夭夭。
小翹見他走了,無事可做,繼續哈喝:“吱—一大金魚兒——小金魚兒來——哎——”
招來一些貪玩的小孩圍著看。
正埋首撈著尾橘紅的翻鰓,便聽得一把亮堂的嗓子在為她助威了:“哎——來看了——大金魚兒——小金魚兒——水泡眼——賣不出去的水泡眼
小翹一扔扯子就追打去。志高在警告:“小攤子坍了,魚給偷了——”嚇得她又撒手往回走。
志高與一個人撞個滿懷。
“志高,什麼時候上得了廣和樓?淨跟師妹要,還是那樣沒長性?”
“快了快了。唐叔叔,懷玉信來了沒有?”
“信沒來,錢倒是匯來了。夠了,用不完。我也不圖,孩子還是待在身邊的好。你聽說過什麼?”
“沒。也沒聽說再有什麼電影了。不過也許是一兩年才一部的那種大片子。紅不赤的就好。錢在人在嘛。”
真的,懷玉的訊息淡了,連丹丹的訊息也淡了,志高只信儘管那裡岔道幾多,誰進去誰迷門兒,發生了什麼事;也不過是拍電影的餘韻。有聲電影,有聲的世界,就比他多強了,他也很放心。
不是說不必相濡以沫的魚兒,相忘於江湖麼?那是各有高就,值得稱慶。
上海離得遠,訊息被刻意封鎖了,很久很久,都不被揭發。大城市也有它的力量。
志高跟的師父姓龍,原是名旦福老闆的一位琴師,他跟他操琴,算起來已是二十六年了。福老闆有條寬亮嗓子,音色優美明淨清純,一度是民初頂尖旦角,誰知這條嗓子,太好了,往往不易長久,到得中年,已經“塌中”,音悶了,人也退出梨園。
龍師父流落北平市井,只位賣金魚兒。後來,到得廣和樓重操故琴,也看上了宋志高是個“毛胚”,一意栽植,半徒半婿,宋志高仿如大局初定,心無旁騖,一切都是天意,眼看也是這個範疇了。
頂上一雙翎子,即如編幅田講,或如精挺點水、二龍戲珠,甚或蝴蝶飛翔、燕子穿梭,他都只在這兒了。
十月小陽春,秋雨結束,冬陽正熾,氣溫很曖昧,向陽處地頭膜畔,草色返青,山桃花還偶然綻放它最後的一兩個粉紅色的花蕾,綽約枝頭。
志高在他“良宅”前一壁曬衣,一壁曬人。
小翹遠遠的就揚聲:“你不怕回頭火辣?穿成這個樣兒時
“不,我是穿了來曬。”
“你真懶!”
志高不響。他任由她管頭管腳,罵他。“爹說,你昨兒個踩鑼鼓太合拍,像木偶一樣,身段跟了四擊頭一致,卻又沒心勁了。喂,你坐好一點,歪歪的。”
“你懂什麼?”志高矚睫著一雙曬得有點暖烘烘的眼睛望天而道:“這回頭,反而殺了個‘回馬槍’,還可以熱一陣。水泡眼,給我倒碗甜水來。”
喝來好愜意。
志高明白,他自個的“回馬槍”也不過如此。
龍師父跟他研究一段新腔,總是道:
“腔不要出人想像的新,大夥聽戲,聽得習慣了,怎麼拉扯,偷、換、運、噴,都有譜兒,要新,必得在習慣裡頭新。”
所以他更明白了。
他開始上路,不唱天橋,唱戲院子;不唱開場,不過,頂多到了二軸。他便是穩步上揚的一個小生。
也會紅的,卻不是平地紅透半邊天。即如放煙火,是個滴滴金,成不了沖天抱。不過比下有塗了,有些人一生都成不了滴滴金。
二十來歲,一直這樣的便到了三十歲。娶了媳婦兒,添個胖團團,日子也就如此地過下去,地久天長,他老天荒。
侯大地到了隆冬,一切變了樣,只有命是不變的。漫天飛雪,氣象混飩,街巷衚衕似是用丁種不太肯定的銀子鋪成——因為有雜質。不純。
志高但覺一切如意,兩父女一齊寄望他出人頭地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