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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她聽見吳媽和司機在說話。
“元珠人倒是蠻好的,可惜是那種出身,也是命苦。”吳媽鮮少背後說人是非,那天有感而發,誰知道就被正主聽了個正著。
她本意只是感慨趙元珠投錯了胎,命不好,誰知聽在趙元珠耳朵裡,好比是晴天霹靂,頓時什麼都明白了,什麼都說得通了。
他不是對她無意,只不過她是娼家出身,又嫁過人生過孩子,他這樣的人,怎麼會再親近她?
她心中苦澀,難免有意無意露給了巧兒。
“原來……他是嫌我做過倌人。”
“巧兒,是媽對不起你,要不是這樣,你也能當個風風光光的大小姐了。”
聽得多了,巧兒也覺得不耐煩,問她:“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要去做倌人?”
趙元珠聽出了指責的意味,怒從心頭起:“連你也嫌棄我是不是?做倌人是我想的嗎?我娘把我賣進去,我吃了多少苦……”她說起曾經被鴇母毒打的事情來,學不會曲子就要捱打,惹客人生氣了也要捱打,沒有客人叫局,還是捱打,打得半條命都沒有,要不是趙蕊紅照顧,她可能早就死了。
可這些辛酸史,巧兒不想聽,她永遠不能忘記當初自己撞見母親接客時的場景,即便不懂,也知道羞恥至極。
在學堂裡,人家都問父母是做什麼的,她能怎麼說?她的生父是個戲子,在外面騙女人的錢賭,輸光了就回家打人,後來,乾脆拋棄她們跑了,而她的母親呢?是個妓…女,五角錢就能睡的妓…女。
她一想起這樣的場景,就害怕得渾身發抖,生怕被人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流著這樣骯髒的血。
然後有一天,事情真的發生了,有人問,“巧儀,你爸爸是做什麼的?”
她渾身冒出冷汗,心臟狂跳,可意外極了,她回答的聲音清晰,語氣鎮定,彷彿就是事實:“他是做生意的。”說完,後背早已溼透。
但是,沒有人懷疑,她住在法租界的別墅裡,她有司機來接她放學,誰會懷疑她的身份呢?
這樣的日子約莫過了四五年,世道越來越不太平,可趙家母女的日子還算安穩,報紙上說得戰爭,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了。
可就當巧兒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麼過下去的時候,有一天,裴瑾把她們母女叫去,給了些錢:“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後你們自己多保重吧。”
這個訊息宛若驚雷,頓時驚呆了兩母女,巧兒先急著問:“裴叔叔要去哪裡?你不要我和媽了嗎?”
“我要回美國了。”裴瑾並沒有多做解釋,至於帶她們母女走?怎麼可能。他馬上會改換身份,變成另一個人。
趙元珠嘴唇微顫:“這、這也太突然了,什麼時候……”
話還沒有說完,裴瑾便道:“明天,房租我交到月底,你們還可以再住些日子,就這樣吧。”他對她們點了點頭,結束了這次談話。
第二天一早,巧兒在門口等到了準備離開的裴瑾,她拉著他的衣袖問:“裴叔叔,你不能帶我和媽媽走嗎?我會很聽話的,我也可以不讀書,你別扔下我們。”
她還記得自己的生父就是這樣揚長而去,再也沒有回來,留下她們母女吃盡了苦頭,她不想再被拋棄第二次了。
“巧兒,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裴瑾撫摸著她的腦袋,“總是會分別的,別太難過了。”
巧兒拉著他的衣袖,泣不成聲,裴瑾想了想,取出一塊懷錶給她:“這個給你吧,以後的日子會有一點難過,但總是能過下去的。”他把自己的衣袖扯出來,“保重。”
他上了轎車,車子緩緩啟動,開向遠方,巧兒想要追他,可左腳拌右腳,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輪胎揚起的灰土兜了她一臉。
她眼睜睜看著那輛車開遠了。
就這樣,裴瑾離開了上海,遠渡重洋,再也沒有回來。
而她們母女則像是其他普通百姓一樣,經歷了戰火,又迎來了和平,再後來,改朝換代了。
亂世裡,大家都身不由己,吃盡苦頭,趙元珠和巧兒也不例外,尤其是趙元珠,底子原本就不好,戰爭結束沒多久就病重過世了。
臨死前,她念念不忘,愛恨交織:“有那麼多姨太太都不是正經出身,我倆又不是沒有好過,怎麼偏偏就不肯給我一個名分,要是能帶我們母女走,也不至於吃這些苦頭。”
少年時初遇,不過是逢場作戲,分離時她雖然有些遺憾,可並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重逢,救她於水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