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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受寒,受了寒會犯咳嗽的,這個病症發作起來了不得,她見過他咳得掏心挖肝的樣子,彷彿五臟六腑都要震碎似的。
忽然滿世界騷動起來,宮人們呼嘯來去,慌作一團。她不明所以,走到門前看,遠遠見高力士過來,大聲招呼著,“快,快隨御駕出宮。”
宮掖是皇帝的牢籠,等閒不能隨便離開,皇帝要走,那麼就是確確實實的變天了。
她的作用大概就在於此,活到現在也是為今天做準備。她顧不上自己接下來會遇見多少不公,一心只牽掛禁苑裡的人。
“陛下要離宮,那李瑤怎麼辦?他會隨御駕一道走麼?”
高力士忽然頓住了,不可思議地望著她,“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他?”
長情拽住他,用卑微的語調央求著:“讓我見他一面吧,然後想怎麼處置我都悉聽尊便。”
高力士的表情變得慘然,長嘆一聲道:“事到如今不該再瞞你了,李瑤在你離開禁苑那天,就已經死了。”
突來的噩耗化作一隻無形的手,尖厲的五爪狠狠握住她的心,她渾身都麻了,哆嗦著問:“你說什麼?你明明說他還活著的……”
高力士輕蔑地瞥了她一眼,“不這麼說,你怎麼願意進食?你要是餓死了,我沒法向陛下與娘娘交代。”
反正現在到了最後時刻,他們再也不需要她保有求生欲了。他們要摧毀她的信念,讓她心甘情願赴死。長情都明白,她只是不願意相信李瑤不在了,癲狂尖叫著:“不對,分明日日向我報平安的,他不會死!”
高力士掖著手皺眉頭,“別不信,是陛下親自下的撲殺令。原本開元二十五年他就該死了,讓他多活了十餘年,已是對他最大的仁慈。你可還記得屋子東南角的水缸?他就是被溺死在了那口水缸裡。宋宮人,人各有命,不要怨老天不公,這世上從來沒有絕對公平的事。弱肉強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如果你不強大,你便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別人要你死,你再不情願也得去死。”
長情幾乎連呼吸都快忘了,東南角的水缸,他舀水來給她緩解燙傷的水缸……
她轉身往外走,“讓我回禁苑看一眼,只有親眼得見我才相信。”
高力士咂了咂嘴道:“人都不在了,再回去有什麼意義?”
她漠然站在門前,“難道公公想帶著屍首隨駕出宮嗎?”
高力士沒有辦法,只得招呼幾個內侍來,翹著蘭花指吩咐,“一定寸步不離看好了,不能讓她死。要是死了,你們全家都得陪葬。”
長情從別所狂奔出去,大雪迎面撲來,撲得人睜不開眼。吸進的空氣像尖刀一樣割傷她的心肺,她顧不上,在所有人都倉惶逃出上陽宮的夾道上一路逆行,終於衝進了盡頭的禁苑。
兩三個月而已,院裡的一切都改變了,變得蕭索,毫無人氣。無邊的寧靜籠罩下,她踉蹌向前奔跑,腳下積雪咯吱作響,間或伴隨苑門被風吹動的巨大碰擊聲,走到殿前的空地上。
四顧茫茫,積雪連天,卻沒有半個腳印。這是被俗世遺忘的角落,人去樓空,垂簾還在飄搖,殿宇門扉洞開,幽暗處再也不會有人走出來了。
她怔怔站著,冰天雪地裡眼淚決堤,發現自己那麼無能,除了哭,什麼也做不了。
北風捲過,像悲涼世道的嗚咽。她邁動僵硬的腿,慢慢走到屋角那口水缸前。天太冷,水面已經結冰,把一切罪惡都掩埋了。她抬起手,撣去缸沿的積雪,一灘深褐色的血跡融入了泥胎的肌理,化成一片洗不去的疤。
她輕輕撫摩那灘血跡,“李瑤,我回來了,你又去了哪裡呢……”
攏起兩手,扒開了冰面上覆蓋的積雪,她死死盯著葬送他性命的幫兇,看見了他們如何將奄奄一息的他拖進院子,如何將再無還手餘地的他按進水裡……水面上翻騰起好大的血色漣漪啊,他沒有掙扎,兩臂浮於水面,廣袖翩翩,像夭亡的蝶。
她灰盡了心,跪在巨大的水缸前,攀上缸壁,猛地向它撞去。邊上看守的寺人哪裡能讓她如願,蠻狠地把她拽開了,在她的哭聲裡冷冷道:“有你死的時候,只是別死在這裡。”
她被捆綁著塞進了隨行的馬車,跟著皇帝從皇都一直跑到馬嵬驛。日落時分護駕的軍隊包圍了驛站,殺死楊國忠,要求處決楊貴妃。長情蜷縮在佛堂一角,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門開了,皇帝走進來,居高臨下看著她,啟唇道:“代貴妃赴死,給三軍一個交代,朕許你將來屍骨與李瑤合葬。”
長情抬起酸澀的眼睛,長舒了口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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