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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盼著二公子也能早日回學齋,省得他甩臉子呢。”
這話說得誠懇。
葉氏也聽出來是真的,笑起來:“我家那孩子也是,關在屋裡老耐不住,想出去玩。”
“不過您也知道,這幾日時暖時寒,陸續又下了點雪,鋪在外頭,眼下正在化雪,也不知幾時能化乾淨呢……”
化雪。
早在跟永寧長公主談過之後,這個詞便擁有了點別樣的味道。
陸錦惜當然不會以為葉氏指的是它本身的意思。
濃密的眼睫,長長地垂著,乖順地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沉靜而濃黑的陰影,有隱約瀲灩的波光,自她眼底深處劃過。
為了透氣,雕窗開著半掌寬的縫隙。
陸錦惜抬首,望了出去。
幾日的功夫,院子裡幾棵樹的枝條上,新芽已抽出幾分更深的綠意。一層薄薄的殘雪,還掛在新葉和枝條上,被外頭有些昏黃的日光照著,晶瑩閃爍。
似乎,不日就要化乾淨。
可,若是她沒記錯,山上總比地上冷許多。
出了西直門,一路再向西十三里,便是一片輪廓柔和的連綿山脈,蒼翠的墨綠如從天潑落,灑覆林間山頭。
沒有雄奇的山峰,也沒有險峻的峽谷,只有天地造化所鐘的秀美。
明法山是最靠外的一座,大昭寺便建在它的山腰上。
來寺裡上香祈願的香客們,絡繹不絕,進進出出,只給這山上古寺添上幾分世俗的煙火氣。
唯有那一條從山腰通向山上雪翠頂的階梯獨道,在這一片熱鬧之中,巋然不動,冷寂如舊。
一級一級臺階上,覆蓋的白雪已見薄。
小沙彌慧定懷揣著信踏上去的時候,便見前面的臺階上,已經印下了一串又一串腳印,間距均勻。
想來是覺遠方丈留下的。
腳印有去無回,人應該還在覺非師叔祖那裡。
想著,慧定立於山道,往上方看去。
夾道生長的都是遒勁的老松,密密的松針被冰雪裹了,只有隱約的深深蒼綠自冰瑩之間透出。
山道盡頭,幾間木屋,搭建在怪石蒼松之間。
雲氣渺渺,都在木屋屋簷下飄蕩,彷彿隱士的居所。
覺遠方丈在屋裡已經有大半個時辰了。
他坐在臨窗櫸木三屏風的羅漢床上,手中拈著一枚黑子,盯著面前青雲棋桌上那一局下到中盤的棋,擰眉思索。
顧覺非穿著一身蟹殼青素雲錦長袍,勒著刺暗銀雲雷紋的二寸玄青大帶。因沒披鶴氅,所以腰間懸的一塊雪白的半月形臥鶴玉佩,便露了出來。
寬肩窄腰,身材頎長。
只在那燒著銀炭的銅爐旁一站,已是昭昭拔俗,令人神迷。
“還沒想好嗎?”
手中拿著厚厚一沓拜帖,他聽著背後棋桌上半天沒響動,終於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覺遠方丈立覺得指尖那一枚黑子,已化作了一枚燒著的火炭,燙得他想就這麼扔掉,嘆氣道:“容老衲再想想……”
“再怎麼想,也無非是輸三目半和輸六目的區別。覺遠師兄參禪修佛,該直指本心,這會兒怎麼看不透了?”
顧覺非的聲音裡,透著點似真似假的笑意。
覺遠方丈頓時無言。
顧覺非只翻開了那一堆請帖裡最上頭的一封,頂頭工整地寫著幾個正楷:“工部尚書李文朗拜上”。
當初他還是工部侍郎,如今終於成了尚書。
六年熬到這個位置,還真是……
夠慢的。
掃一眼帖子,顧覺非的目光沒半分停留,隨手便把這帖子扔進了面前的銅爐。
“啪。”
燙金的帖子砸到通紅的炭上,濺起幾分火星,立時就燃了起來。
火光明黃,卻照不透他那一雙深潭似的眼眸。
覺遠方丈看著他這嫻熟的動作,眼皮又開始跳了起來:“他們的訊息,倒都很靈通。”
顧覺非但笑不語。
他又翻開了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湖廣總督趙向賢,杭州書院常建之,翰林院掌院學士呂如梁,應天巡撫掛兵部侍郎唐瑞京,揚州富商宋祁,協辦大學士孟贊……
大半是朝中一二品的大員,也有些許風流名士,夾著幾個富可敵國的商人。
他一封一封地翻了,也輕巧地一封一封投進了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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