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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姨,我……沒讀過書……”
“你已經會寫數兒了,再去認幾個字,總不難吧?又不是讓你去作詩寫文,起碼得認得正負加減、多退少補、欠債賒賬、赤字盈餘……”
貞姐快哭了,抹布撿起來,可憐巴巴地絞著,那表情就是剛剛考了不及格的小學生。
“六、六姨……我一個女孩子,哪能、哪能認那麼多字呢……”
平權教育從娃娃抓起:“蕭先生的私塾裡也有女孩子,你就跟著柴進柴大官人的女兒一起好了。”
山寨裡的私塾是蕭讓義務辦學,只為了充實一下百無聊賴的文職生活。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來的也都是些熟識的大哥的孩子,授課地點就在蕭讓代寫文書的書房裡。後來吳用知道了,連說這是好事,咱們雖然是強盜,但也要做有追求的強盜,就算自己是文盲,也不能讓下一代輸在起跑線上。
於是劃出個房間,作為校址;撥出一小筆公款,作為購買筆墨紙硯書本之資;聚義廳裡搬來幾副閒置的桌椅,就算開張了。第二天還在開全體大會的時候宣傳了一下,並且大筆一揮,贈送匾額:梁山書院。
既然是公費辦學,那自然是不上白不上。有兒子的好漢自然緊著把兒子送來,期待著土匪窩裡飛出個文曲星;生了女兒的,也不妨送來認幾個字——萬一能調教成個才女閨秀呢?強盜的女兒,生下來就愁嫁啊!
還有些志懷高遠的好漢們,小時候是安分良民,家貧上不起學,長大了落草為寇,山寨里居然開展了文化教育,便也厚著臉皮,來圓小時候的讀書夢。
譬如老實巴交的陶宗旺,每次都是捏著個筆桿子,坐在最後頭,一臉懵逼地聽著蕭讓在那裡子曰詩云,一邊拔自己的鬍子。前面是一群調皮搗蛋的垂髫少年,個個比他學得快。遇上什麼小考小測試,陶宗旺就藉口下山打家劫舍,每次都提前溜之大吉。
潘小園不容貞姐再退縮,桌子底下搬出兩瓶酒,本來是留著討魯智深歡心的,交到小蘿莉手裡:“去吧,這就當是給蕭先生的束脩之禮。放心,沒人笑話你。”
看貞姐還猶豫,收起笑容,臉一板,再鞭策一句:“既然來了,就聽我的。你不讀書不認字沒本事,是想在這兒做個粗使丫頭麼?還是想回陽穀縣……”
貞姐小臉一白,身上一哆嗦,乾脆利落地把那兩瓶酒接了過去。
潘小園心裡躊躇滿志。其實她自己也有心去蕭讓的私塾裡報個名,也跟上時代的腳步,學學寫詩填詞、瘦金體書法什麼的。但眼下工作忙成狗,只能等閒下來再說了。
第二天吃過午飯,貞姐兒一步三回頭的去上學了。潘小園決定親自去送她。一是給小丫頭壯膽,二是藉機跟蕭讓道個謝。這位梁山第一筆桿子,算得上是她最初的福星。若不是他那一篇抓人眼球的“策論”,自己還真不一定能有後來的那麼多機會。
身前身後帶著肘子肥腸兩個小弟,一路走過來,遇上的小頭目小嘍囉,大都在斷金亭校場裡目睹過她的“英姿”,沒見過的,也早就聽人說過了。眼下見到真人,紛紛躬身行禮,眼皮子也不敢往上抬,跟遇到顧大嫂一樣尊敬,彷彿是怕她口中突然吐出什麼“武功秘籍”,像虐蔣敬一樣把自己給秒了。
潘小園表面維持著一個高冷的形象,心裡頭樂開了花,覺得自從上梁山來,走在路上,從沒有這樣揚眉吐氣過。
就連遇到的地位高的好漢,此時也不免多看她一眼,有那開朗的,還順帶打個招呼:“這不是精通算學的那位武家娘子嗎!在下金大堅,這廂有禮了,哈哈,哈哈哈!”
“武家娘子”幾個字聽得她心裡頭有點虛。潘小園臉一紅,一住步,趕緊還禮,輕聲細語地糾正:“奴家姓潘……”
金大堅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捋著兩撇鼠須,笑道:“原來如此。”
梁山好漢們大多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面相清奇者有,滿身殺氣者有,塊頭驚人者有,總之都是與眾不同,非常有存在感。倘若九個梁山好漢和一個路人並排站,讓不明真相的群眾來判斷哪個不是梁山上的,正確率一定會非常高。
但如果那九個梁山好漢中包括一個金大堅,那個不明真相的群眾多半會指著他說:“是他,就是他,他肯定不是梁山好漢!”
半禿頭,油滑臉,三角眼,老鼠須,肥頭大耳,綢緞長袍,怎麼看怎麼像是個大奸商,和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八竿子打不著——他自己就活脫脫是一個活該被劫的“富”。
然而金大堅資歷不凡。算起來,他是和蕭讓同一批上山的。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