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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凝望著風吹雲動,變幻出各種形狀。
半晌,才煞有介事地說:“天色寒冷,適宜蒸梨。”
然後手指頭一拂,胳膊上的籃子蓋兒微微掀開一條縫,露出裡面三四個圓滾滾的雪梨。他立刻又把籃子蓋兒扣了回去,擋住了那白得耀眼的柔光,彷彿裡面裝著王母娘娘的蟠桃。
明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猴子,這一刻,卻有著武林高手的風範。
一個衣著華貴的員外匆匆走過。鄆哥雙眼一亮,收了氣場,拔腿就跟過去,哈巴狗兒一般黏在人家身邊,弓起腰,仰起臉,笑嘻嘻地賣弄他的破鑼嗓子:“張員外今日氣色不是一般的好!上好的雪梨,補氣潤肺,止咳化痰,甜不過東街那個賣飴糖的小姐姐,鄆哥兒跟你姓張!員外,來一個瞧瞧?”一面說,一面神秘兮兮地掀開一點點籃子蓋兒,雙手護著,生怕那雪梨著涼漏風,“剛賣出去倆,收了人家李員外十文錢,倒也不貴,可眼下我要回家看老爹,這一籃子二十文全賣你,怎麼樣……”
那張員外不為所動,任鄆哥黏了幾十步,目不斜視地走遠了。鄆哥也不氣餒,正好走到一家茶鋪前面,放慢了腳步,伸長脖子往裡面一張,立刻又發現了新目標,破鑼嗓子立刻又開工:“孫大官人,點茶怎的不配些果子!……什麼,不要雪梨?你要什麼,我去給你尋……”一面碎碎唸叨,一面腳不點地,一陣風般出去了,也不知往哪兒轉了一圈,即刻便尋來了三四種果子,笑嘻嘻地給那孫大官人擺桌上,順帶把自己的梨也賣了兩個給鄰桌。拋著錢袋,哼著小曲兒,笑眯眯地回來了。一路上東張西望,還在尋第三個買主呢。
潘小園看看鄆哥,又看看武大,不好露出太嫌棄的神情。
武大對此顯然已經習以為常,笑呵呵地看著鄆哥回到縣衙廣場。方才鄆哥搶生意,也就沒來得及跟武大正式打招呼。這孩子卻還算有禮貌,眼下閒了,朝武大大方一拱手:“大郎早!”那語氣,跟武大儼然平起平坐的成年人。
武大不以為忤,嘿嘿笑了笑。鄆哥這才又看到潘小園立在旁邊。大概很少見到這個年紀的女人出門上街,愣了一愣,才故作熟稔地作揖笑道:“原來是嫂子,少見,少見。”
這聲“嫂子”,比武松的“嫂嫂”叫得可隨便多了,明顯就是為了佔武大便宜,給自己硬生生拔高一個輩分。孰不知幾個月後,“嫂子”和西門慶的姦情,他可毫不猶豫地給武大告密了。
潘小園也不點破,朝這小猴子露出一個唐僧般的笑容,中規中矩地還了個平輩的禮。鄆哥那雙大眼睛裡立刻藏不住開心,笑嘻嘻地搓著籃子柄。
潘小園忍不住微笑。再精細,也終究是個孩子。
這時候又有幾個人湊過來買炊餅。武大這回可熟練多了,加之鄆哥在場,更不願意被這孩子比下去,挺著胸脯,將自家豬油炊餅的好處一一介紹起來。鄆哥聽著,也覺得稀奇,在旁邊插科打諢地幫腔,伸手從擔子裡掏出一個,煞有介事地嚼了一口,隨即大驚失色:“大郎大哥!你快回家收拾收拾,明日可要吃官司了!”
武大一個哆嗦,剛收的幾文錢滾在了地下,趕緊蹲下去撿。旁邊幾個客人也嚇了一跳,紛紛問:“怎麼了?”
鄆哥舉著那炊餅,有板有眼地說:“他這炊餅是偷的!一個月前,周守備家裡頭設宴招待東京來的欽差,那宴席裡的炊餅就跟這個一模一樣!我聽周守備府上的小廝說,是請了東京來的名廚,一貫錢一扇籠做出來的呢!後來那宴席結束,炊餅還剩了許多,就都散給街上的小廝閒人了,我也搶得兩個,供在家裡,一天捨不得吃一口呢!大郎你實說,你這炊餅,是不是偷的周守備家的!”
他搖頭晃腦的話音未落,周圍幾個客人已經嘻嘻哈哈笑成一片。一個胖裁縫捂著肚子笑道:“真是孩子話,就算是偷來的炊餅,放了一個月,還能吃?早就硬成石頭啦!這擔子裡的軟炊餅,明明是大郎今日新做得的。”
武大在旁邊忙不迭點頭確認,一臉被冤枉的神情,不明白這個跟他關係不錯的小孩子為什麼突然翻臉不認人了。
鄆哥眼中閃過一絲不信,還嘴硬:“那想來是我記錯了,也許是半個月前……總之,這炊餅絕對是周守備府上偷出來的……不信,你們嚐嚐,嚐嚐!”一面說,一面把那個油腦袋晃來晃去的。
其餘的幾個大人哪能像他一樣隨便抓人家的東西吃,都謙遜地笑了笑,搖搖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一個瘦秀才笑著給他糾正錯誤:“吃食這東西,又不是天下獨一份,只要原料用量對得上,哪兒做出來的,不都一樣?你小猴子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