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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恩的奶奶更不必說,據說曾經是東京大內皇宮裡的宮女,生活習慣一板一眼,喝茶要嶺南的,吃肉非羊肉不要,薰香則非龍涎香不可。老太太有些糊塗了,最大的愛好就是每天早上起來,搬個小凳子往門口一坐,拉著來往的路人講述她當年差點被臨幸的軼事,頗有些“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神宗”的意思。潘小園總覺得,施恩之所以意志堅定地混黑道落草,多半是從小以來對趙家人的反感所致。
這人呢,總要跟比自己強些兒的夥伴為伍,才能不斷進步。因此潘小園咬咬牙,寧可跟在武松身邊犯心臟病,寧可被孫二孃天天下蒙汗藥玩,也不能放任自己混吃等死,墮落成一個只會宅鬥唸佛懷舊的皮囊。
等她忙碌完畢,終於安頓在第二關和第三關之間的東邊耳房裡時,武松便回來了。邁著大步,外套紮在腰裡,雙頰泛紅,一看就讓人灌了不少酒。
兄長的斷七已過,武松早就讓人扒了一身孝,酒也終於重新入了口。不過他少跟人交心,也很少有被灌得爛醉的時候,如今神智也還算清醒,在門邊猛地一停,入定片刻,才抬起手來,很禮貌地敲敲門。
潘小園連忙放下手頭收拾到一半的衣物,門拉開,就看他一陣風似的大步進來,裹著酒氣,繃著臉,第一句話就是質問:“你到底要幹什麼!”
潘小園趕緊朝他深深一福,抿出個討好的微笑,眨巴眼往上看,溫言軟語:“人家去石碣村的,都是一家子一家子扶老攜幼,就我只孤身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沒什麼可以傍身的手藝,又沒有酒店可以開,能跟誰說得上話?那些大叔大嬸們你也不是沒見過,有幾個是好相與的?二哥你罩了我一路,總不至於到了最後,眼看著我讓人欺負得死死的吧。”
這番話準備了一下午,一邊說,一邊偷偷看他神色。過去一陣子跟他互相不對付,說話都是一路火花帶閃電,夾槍帶棒互不相讓。今日情勢所迫,頭一次厚下臉皮,跟他做小伏低裝可憐,效果居然出類拔萃。
武松什麼都沒說,還有點遲疑地點點頭,脫下外套掛在門後,身子進了屋,眼神也跟著她軟了那麼一兩分。
說到底,把她坑上梁山,他也有份,那燒酒店的主意本來不是他出的,但誰叫他默許了呢?
他始終是欠著她一個酒店啊。
可是突然又想起來,“那你方才說什麼,能解決家眷安置問題,又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個大話,人家就能準你正當住下來不可?”
潘小園故意不答他那句問話,又朝屋內一指,一笑,“你瞧,已經給整出兩間了,人家巴結你,給你個一房一廳,你就當是分出個單間兒,均個貧富,你可也不虧吧?”
儘管她如今才發現,梁山上的集體宿舍當真是小得可憐。說是一房一廳,其實也不到當初陽穀縣居所的一半大。這群單身漢還真是給個窩就能打呼嚕,半點不是享受生活的料。
武松環顧四周,見果然給隔出了兩個互不干擾的小間,自己的那間居然還給收拾得整整齊齊,居然還真有點當初在陽穀縣衙裡單身宿舍的樣子。
他心裡頭有點含糊。想當初他剛到陽穀縣,這人請他搬家裡同住,他不也一口答應了嗎?
其實還不到一年光景,卻好像是十分久遠的過去了。
再看眼前人站在燈下,半邊側臉藏在影子裡,唯有眼睛裡清澈點點,居然有些楚楚可憐的錯覺。
武松不言語,其實是酒有點湧上來,沒心思再跟她分辯,撂下一句“明天再說”,就倒在他那鋪上睡了,手依然輕輕釦著腰間的刀。
潘小園給他關上門,自己悄沒聲走出去,眼看紅日將落,莽蒼一片,飛鷹掠過雲朵,消失在碧水黃天之間。
她深深吸一口氣。空氣粗糲而乾燥,帶著盛夏的青草氣息。
來都來了,那就想辦法過得好些。
雖然偌大梁山,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儘管有人罩著——根本是無足輕重。
她沿著一排排耳房走過去。不少人還在忙忙碌碌的安置,果然是沒一間空房。耳房盡頭,便是蔓蔓青草,延伸進虯結的樹林。
再走兩步,就讓守衛的小嘍囉叫住了:“娘子往何處去?”
這也是擔心她安危。後山多虎豹,就連身懷武藝的好漢們也不會單獨涉足。那小嘍囉見她衣著整潔,長得又俏麗可愛,心知大約是哪個有錢的眷屬,也不敢怠慢。
潘小園趕緊停步,朝人家一福,笑道:“蒙大哥關心,咱們初來乍到,還不是太清楚規矩。敢問大哥,像奴家這樣家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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