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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夜晚的時間不多了,史文恭這裡還有千百個謎團沒有解開,偏生這人可惡的吞吞吐吐不爽快。她不得不靜心思忖,大腦上了發條似的,轉得飛快。
大宋朝買的馬,產區不外乎關外、河套和川藏,分別屬於遼、西夏、吐蕃,都不是自己的地盤。
作妖的不會是後兩者。史文恭所在的曾頭市位於河北東路,只數百里,便是宋遼邊界。目前的國際形勢,宋遼和平,但是馬匹禁運,買馬只能靠走私,每年的交易額不足掛齒。潘小園此前提議改革之時,也曾想過讓梁山涉足走私生意,賺大桶金,雖然還未起步,但這方面到底做過一些瞭解。
而大宋當今官家,總不至於明目張膽的自己挖自己牆角,幹走私的勾當吧。
“所以,大金國想……想介入大宋的馬匹生意?”
史文恭一口氣說了太多話,靜了片刻,恢復了一點點力氣,這才重新開口:“曾頭市就是馬匹生意的中轉站。‘曾’……就是‘金’啊。”
潘小園點點頭,沉默不語。這個時代畢竟資訊不暢,本以為白山黑水那邊的少數民族還是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也許那已經是過時了數十年的印象;金人已經試探著將觸手慢慢深入南方的土地。在北方一些邊界地區,已經是多民族混居,而曾頭市無異於一個少數民族聚居區,難怪良馬成群,並且有足夠的實力和梁山相抗衡。
史文恭見她臉上神色變幻,臉色慢慢好轉三分,甚至試圖微微欠起身來,神色前所未有地嚴肅,極低極低地開口。
“大宋患遼久矣,燕雲十六州,本是我們漢人的土地,如今卻盡作胡兒衣冠。更別提……還得向那狼主上供納捐,多少白花花銀子流入他人之手。而……現如今,有人願意做大宋的盟友,一了百了,解決那群契丹人。你們梁山——武松手中的那封信,就是雙方會盟的信物。”
潘小園聽得心中咚咚直跳。隱隱約約的猜測,畢竟比不上一字一句的真相。難道歷史上的“海上之盟”,就在她眼皮底下,悄悄地開始進行了?
在她所知的那個平行世界,歷史是什麼樣的?女真人作為一個崛起中的部族,多年來也沒少受到遼國欺壓,於是宋金秘密會盟,約定聯兵滅遼,數百年的契丹人政權從此窮途末路。
然後……簡而言之,出兵過程中,金國窺到了宋軍的積弱。滅遼之後迅速翻臉,揮師南下,攻進了大宋首都。靖康之變,北宋滅亡。
史文恭說的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每個字每個音節,都預示著無數的生靈塗炭,清晰地描述出了歷史應有的走向。比什麼柴氏正統、陳橋兵變的內幕要可信百倍。
潘小園沒有追問他這些話裡有沒有水分、有沒有隱瞞。理智和直覺同時告訴她,史文恭這次沒撒謊。破天荒。
她卻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嚥下口中的乾燥,澀然發問。
“既是如此重大的信物,自有朝廷欽差交管。又怎麼會流落江湖,到了我們手裡?”
史文恭臉色暗了一暗,重新蒼白起來:“自然是因為……有人見不得這盟約達成。”
“誰?”
“水。”
潘小園端起旁邊的碗,還剩半碗水,扶著他喝了。
史文恭瞟一眼自己滿身血汙,慢慢伸手扶住碗:“休髒了娘子的手。”
他不回答,潘小園心裡卻覺得,能猜出他口中的答案了。
“你是說,你……你師父,周老先生,在……在阻撓這個盟約?因為這件事,你和他翻的臉?”
史文恭咳了兩聲,她輕輕給他拍了拍後背,拍出一句支離破碎的話:“十年前,大宋欽差渡海……以、購買馬匹為名,秘密與金酋會盟……雙方約定,等到時機成熟,便會……互換信物,盟約生效,南北、南北同時出兵……滅了他孃的遼狗。”
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前面一直是條理清晰的歷史課,最後卻突然來了句粗鄙髒話,竟也多了些文雅的意味。
潘小園緊張得左手捏右手,還得勉勵維持一個冷靜的外表,點點頭,表示自己對這話並非全盤接收。
“照這樣說,大宋這邊的信物被……被什麼人截下,從此江湖不見?史官人也太看得起咱們江湖宵小了吧。”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動範圍,通常會對朝廷官兵避而遠之。要是大宋真要遣使送信,派他幾百個衛兵護送,就算是經過水泊梁山腳底下,大夥也會明智地不去惹這個麻煩。
史文恭似乎早就料到她這句質疑,精神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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