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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安跪在地上,驚魂未定地描述:西門大官人沐浴完畢,正想用些點心,便遵從知縣大人指示來縣衙對質,誰知那點心還沒入口,廚房裡的上灶丫頭秋菊便突然倒地,捂著肚子嗷嗷叫,七竅流血好不悽慘。好在神智還清醒,一問,原來是她偷吃了一口點心。那點心顯見得有毒,倘若她不偷吃,那可就要吃到大官人嘴裡了!
全府上下如同驚弓之鳥。西門大官人當即下令徹查,把廚房裡的東西全拿去餵狗。玳安邊哭邊說,這一查不要緊,整個廚房裡的吃食,十樣竟有八樣是帶毒的。一時間府上哀嚎遍野,幾十條死狗,現在還都在院子裡擺著呢。
這是要滅門的節奏!
知縣面色沉重,和夏提刑對望了一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大宋朝多少年沒出過這種案子,要是真鬧出幾十條人命,那全縣衙上下人等,那烏紗帽,那前程,可都要成了黃粱一夢了!
知縣心有餘悸地道:“多虧那丫頭,偷吃那個,叫……叫什麼來著?”
玳安抽泣:“秋菊,和小的關係可好了……”
“對對,秋菊,多虧她偷了一口啊。趕緊派人救治,務必要保她性命!夏提刑,你看這……”
知縣是進士出身的文官,查案經驗有限,此時惶惶然如同進了妖精洞的唐僧,滿口只是怎麼辦怎麼辦。夏提刑腦子倒還算清楚,盤算片刻,當即道:“封存現場,下官立刻帶人去查。”
夏提刑趕到現場,西門慶連忙換身衣服,親自去迎,抱歉地說不好意思,這下子沒有茶水招待了,還請大人恕罪。
夏提刑笑道:“不妨。”徑直進入廚房,暗暗點了點頭。西門慶果然是個懂事的,各樣食物都原樣留在廚房,儲存了珍貴的證據。夏提刑當即下令,讓人一樣吃食取上一點點,帶毒的和沒帶毒的分清楚,抓起一塊毒倒秋菊的點心,湊近了聞聞,極其小心地舔了一舔。
“憑下官多年的經驗……砒霜,無疑。讓那丫頭趕緊喝鹽水,吐出來。”
西門慶趕緊答應,派人去了。
夏提刑接著一樣樣吃食查過來,很快便發現了規律。甜食都沒毒。凡是帶毒的點心,都是鹹口的。
而且毒源很明顯:點心裡的醃漬醬菜。譬如酸蘿蔔豬肉饅頭,帶毒的是酸蘿蔔。譬如醬韭花澆豆腐,帶毒的是醬韭花。夏提刑命人取塊點心,挖下里面一塊乾乾淨淨的麵食部分,拿去餵狗,平安無事。
夏提刑站起身,厲聲問道:“這些醬菜,是哪家買的?”
西門慶自然不知道,派玳安去問管家,管家又去問廚房,廚房又去問管採買的婆子。
那婆子被帶過來,見到一眾官老爺,撲通一聲跪下,連聲道:“不干我事,不干我事……這些醬菜都是……都是……”
西門慶喝令道:“磨嘰什麼!快說!”
“唉,前段時間大家瘋了似的吃炊餅,全縣的醬菜都脫銷,只有……只有一家還在賣……這些醬菜還能是哪兒的?不干我事,不干我事啊……”
夏提刑冷冷道:“說清楚!哪家?”
那婆子仰起臉,顫顫巍巍地說:“紫……紫石街,武大郎。”
武大直接由原告變成了被告。
鐵一般的口供證據甩在眼前,就算是諸葛亮也要懵一陣子了。
他只會翻來覆去地咕噥:“不,不會……俺連砒霜是啥都不知道……不會下毒,怎麼會下毒呢,俺、俺是安分百姓……”說著說著就磕下頭去,“青天大老爺明鑑!俺冤枉!冤枉啊!”
若說他上午那聲“青天大老爺”還算是討喜,現在這一聲叫喚,在知縣大人聽來,就是莫大的諷刺。他的大好官位前程,差點就斷送在那堆爛醬菜裡!
“武大,你實說!”
“俺冤枉……”
知縣老大的不耐煩。人證、物證、動機都有了,不就是他家老婆看上西門慶,鬧著要離婚,因此跟西門慶結怨,這才計劃殺他全家嗎?這麼簡單的案子,結得越快越好,不然等風聲傳出去,謠言多起來,可要大大影響他的升遷。
武大這邊死硬,還咬著不鬆口:“大人明鑑,不信你去問俺的鄰居們,俺從來都是老實人……”
知縣被他鬧得頭疼,眼看天色也晚了,這一天折騰得也累了,嘆口氣,揮揮手:“也罷。先將武大監押一天,明日傳喚紫石街的住戶。至於他的家人……”想了想衙役口中的那個風流漂亮小娘子,大約也不是什麼正經人,“也來監押入獄,再作聽喚。”
武大傻了:“別、別抓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