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1/4 頁)
貞姐有一顆務實的心。畢竟是差點讓親爹賣了的,眼下攤上再大的事兒,在她眼裡也只不過算是小有波瀾。這些日子過下來,她最不淡定的一回,是在房間角落發現了一窩蟑螂的時候。
潘小園覺得,要不是這孩子在自己眼前來來回回的幫忙,時刻把她拽回到現實裡,她真想把手頭的糟心事全都撂下,大吼一聲:能穿回去麼!
傻子都能看出來武大是吃人算計了。兩個搗子說出第一句話,乖覺的鄆哥就已經嗅到了妖氣;等那兩個醉漢開始指控武大欠錢的時候,幾乎所有看熱鬧的都能看出,他們百分之二百是在無理取鬧。可偏偏武大,生來缺了那根識人的筋。
倘若他還是原先那個懦弱的武大,或許會哭喪著臉忍氣吞聲,直到看不下去的鄰居出手干預,直到巡邏的公人發現異常,或者等老婆回來,飽含血淚地向她訴苦。
再不濟,武松臨走時也叮囑他,“不要和人爭執,待我回來自和他理論。”
可自從“娘子”潘金蓮開始教他做生意,武大才頭一次認識到,原來自己的人生也可以那麼有價值,原來自己也能成為一個小小的讓人矚目的焦點——說不上在陽穀縣有多高的地位,但起碼,可以收穫到別人羨慕的目光。
他覺得,該是自己挺起胸脯做人的時候了。娘子不就喜歡他自信的樣子嗎?
自己的兄弟是江湖好漢,自己怎麼著也得……像個男人吧?
無賴搗子來挑釁,他頭一次沒有忍辱負重,而是試著強硬麵對,堅持分辯、堅持見官……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好漢不吃眼前虧”才是行走江湖第一要義。反觀武松,當他被張都監栽贓陷害的時候,他“情知不是話頭”,立刻選擇沉默,等待轉機。
可武大呢?就算是被板子打得嗷嗷直叫,他還在口齒不清地喊冤枉,說老爺你一定搞錯了,俺一介良民,搬來陽穀縣不到一年,怎麼會……怎麼會有三年前的借據?俺老爹死了二十年了……這倆人俺不認識……
每多喊一個字,夏提刑的眉毛便多豎起一分,最後終於讓人拿布把他嘴堵上了。三十板子,算不上傷筋動骨,卻也足夠武大在家裡趴上兩三個月。
潘小園從閒人的轉述裡拼出了事件的來龍去脈,耳中聽著武大一聲高一聲低的叫喚呻吟,開始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
起初她只是認為,只要自己不愛上西門慶,繞過了那些香豔且陰毒的劇情,潘金蓮的小命就能穩當。況且看清西門慶其人,確實已經偷不走她半點真心。
可現在呢?偷情通姦是沒了,換成了毫不掩飾的強取豪奪,超出了所有她對那個書本中的西門慶的印象。她發現,自己還是沒能完全代入古代小老百姓的三觀,未能理解“民不與官鬥”這幾個字背後的精髓。
是不是不該跟大官人對著幹?是不是不該把武大拉進這淌渾水裡來?自己有沒有“保護”他的義務?
就算沒有,也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武大一次次為自己背鍋。
西門慶的手段只會一次比一次狠。知道她不愛武大,也知道她對武大的友善態度,他分明是要把她打壓得自己“回心轉意”不可。這一次不過是敲山震虎殺雞儆猴,真要把武大弄死,也不過是他一句話、一個人情的分量。
“六姨?”
貞姐一聲輕喚。潘小園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呆到了深夜。貞姐已經將血汙和碎缸碎碗收拾得乾乾淨淨,武大屁股上也給敷上新藥了,面前放了杯水。
她又是難為情,又是過意不去,又不是把這孩子買斷來當粗使丫頭的!趕緊拉她坐下,“何必呢,這些我來做,你、你……”
“你”了一會兒,說不出話來,鼻子不由自主地酸起來。平日裡,這光景,一般是跟武大進貨搬貨,讓貞姐幫著記賬數錢,一起做第二天的生意企劃。可今天呢,什麼都沒了!
門板上破的兩個大窟窿,像兩張猙獰的大嘴,朝著她狠狠笑。
貞姐安慰她:“你別傷心,等武大叔的傷好了,咱們繼續做生意,把錢再賺回來。等武二叔回來,讓他教訓那群壞人!我……我可以一直幫你們,幫半年、一年……”
潘小園拉住她的小手,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孩子家倒是善解人意,說出來的話卻一派天真。西門慶早就和縣衙裡所有人沆瀣一氣,這群“壞人”,是武松能教訓得了的?
她覺得不能指望武松。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的燃眉之急,還得靠她自力更生。
經驗不夠小說湊。她在腦子裡拼命搜尋自己寫過看過的所有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