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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就如剛極則折的劍,既奪目也令人凜然。
將這樣一把劍握在手裡,他,能有信心保證自己不被所傷嗎?
“好,我們走。”他吐出一口氣,站起身,將輪椅上的老人的屍體推回了房間,輕輕掩上了門,“天亮後我會派下屬來收殮石前輩的遺體,你不必擔心這些。”
然而,她沒有再說話,早已足尖一點,輕飄飄地落到了船頭。
暗夜裡,黃河之水滔滔而來,響徹天地。她握著血薇劍,用力到全身微微顫抖。第一次離開風陵渡的她坐在孤舟上,懷裡抱著那把緋紅色的劍,沉默地回望著滔滔黃河另一邊的故居,心中卻隱隱明白那恐怕是最後的遙望——江湖一入深如海,此後,她和往日便隔了比黃河更寬廣的河流,永遠不能再返回。
今日之後,陪伴她的,便唯有這把劍。
“不必難過。此後,聽雪樓就是你的家了。”他站在她身後,伸手握住她的手,聲音輕而溫柔,“血薇的主人,二十多年了,所有人都在等待你的到來。”
他的手是溫暖而乾淨的,穩定,不可動搖。
她纖細而冰冷的手指在他手心裡一分一分溫暖起來,卻止不住警惕地戰慄,如同十六歲少女第一次看到全新世間的那顆心。
第二章 歸去來
“不錯,我不想拿一些矯飾的謊話來騙你,”他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把你迎回樓中,就是要你為我、為聽雪樓去誅滅敵人。要殺人,殺很多的人!你準備好了嗎?”
風雨之中,她心緒如麻,一路沉默。
他溫文有禮,沒有強迫她說話,亦沒有過多地打擾她,獨自打發著時間,有時在艙中閉目養神,有時在船尾看書。兩個人相安無事,卻也生疏異常。
然而,有一天,船過天門灣,她卻忽然聽到了琴聲,琴聲柔和悅耳,如同此艙外的綿延流水。琴聲中,有人緩緩低吟——
翩翩飛鳥,息我庭柯。
斂翮閒止,好聲相和。
豈無他人?念子實多。
願言不獲,抱恨如何!
她有些愕然地側過頭,彈的居然是……《停雲》?
除了姑姑之外,她最熟悉的人便是師父。戴著面具的師父學養極好,雅好詩詞,所以自小她也聽過這首詩。此刻,船頭上的那個人念這首詩的語氣,像極了師父。
她聽了片刻,忍不住從艙中站起,走了出去。
外面的日光非常明麗,陽光如同瀑布一樣從天宇傾瀉下來,整個黃河都在發出點點璀璨的光,他們所在的這一葉小舟如同在萬頃瓊田上划行。離開風陵渡的這些天來,她心情鬱郁,每日只是待在艙內不出,竟不知道外面有如此美麗的景色。
蘇微卷起簾子,看得有些失神。
在船尾撫琴的果然是那個姓蕭的公子,此刻橫琴膝上,一襲白衣在風裡翻飛,眼神專注,一眼望去竟宛如神仙中人,她的視線不由得為之停頓。看到她出來,他停下了按著琴絃的手指,頷首問候:“蘇姑娘起了?”
“嗯。”她第一次開口回答他,聲音細微。
“是我吵到你了嗎?”他放下了琴,問。
“沒有。”她搖了搖頭,頓了頓,又道,“我很喜歡。”
那是她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語氣有些生澀,似是還不習慣和陌生的男子交談。蕭停雲卻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那麼,就聽我把這首《停雲》彈完吧。這首詩是講得遇知交的喜悅,倒是很適合此情此景。”一笑,又道,“而且,也是父親給我取名的出典。”
停雲?她想起了他的表字,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好名字。”
“蘇姑娘的名字也好,”他笑道,“只是要多笑笑才是,否則豈不是白白辜負了?”
“是嗎?”她忍不住笑了。
她是個內向的人,笑了一下便又沉默,但那一笑是璀璨明淨的,如同血薇驟然在日光下出鞘,展現出明亮而又耀眼的光華,令看到過的人都永難忘記。蕭停雲凝視了她一瞬,重新將古琴橫在膝上,手指輕攏,淙淙之聲如流水。
“東園之樹,枝條載榮。競朋親好,以怡餘情。”蘇微靜靜聽著,忍不住隨著曲子脫口低吟,“人亦有言:日月於徵。安得促席,說彼平生?”
蘇微在船頭隨著曲聲吟唱著《停雲》三首。這本來只是懷故友的詩,但她的聲音卻不由自主地透出悲愴和眷戀——這個一直壓抑著自己的少女,終於在曲聲裡第一次流露出了自己的真正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