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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要喝酒?”苗女忍不住吃了一驚,漢人的女子一貫溫婉,還不曾見過這樣半夜來喝酒的顧客。她轉了一轉眼睛,笑道:“姑娘可真是有眼光,小店自釀的酒在騰衝可是遠近聞名!有十八仙、香蛇酒、古辣酒、瑞雷,每一種滋味都不同。”
蘇微隨口便道:“那每一樣都來一瓶好了!”
“都來一瓶?”苗女看著這個漢人女子,碧色的眼裡閃過好奇的光,終於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轉身入內,揚聲對後屋的人道:“阿爸,今晚有客人了!四種酒都各來一瓶!再給這個姑娘送上幾碟臘肉野菜下酒。”
蘇微坐在那裡,還是看著那個醉倒一邊的人。
他的手在醉裡痙攣地摳著桌邊,手指微微地動,彷彿在描摹勾畫著什麼——令她側目的是那一隻手:蒼白、修長、有力,手指關節之處微微凸起,就像是瘦竹,佈滿了老繭。這種手,如果在江湖裡,定然是短兵器高手才有的手。
然而,這個人露出袖子的右手手背上,卻赫然有著一道又長又深的舊傷!
那道巨大的傷從虎口開始,延入消瘦的肘部,被袖子蓋住,彷彿被利器一下子劈開,幾乎連著骨頭都割裂——癒合多年後,傷痕猶自扭曲猙獰,彷彿一條巨大的蜈蚣伏在蒼白的肌膚上,可以想見當初的傷勢是怎樣可怖。
不會吧?這刀傷分明就是……
蘇微忽然間站了起來,衣襟帶翻了茶碗,錚然碎裂。是的!她終於想起來了……難怪她隱約覺得這個人面熟,原來是——
“怎麼了?”苗女吃了一驚,從後屋奔出來。
“沒……沒什麼。”蘇微遲疑了一下,心裡翻江倒海,忍不住指了指那個醉倒的人,道,“把我的酒菜放到他那邊去,我要和他喝一杯。”
“啊?”苗女睜大眼睛,覺得今晚的這個漢人女子實在不可思議。
蘇微挪過了座位,細心地將桌上那些七倒八歪的酒瓶都清理乾淨,重新擦拭了桌子,方才在他身側坐下,給他倒了一杯酒——那個人似乎是醉得厲害了,在酒倒上來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睜,隨手便是拿過,往嘴裡一倒。
酒水有一半順著他的衣襟往下流,汙漬斑斑。
他又開始喃喃自語,似乎是叫著一個名字。喃喃半日,忽地從懷裡拿出一把雕刻用的小刀,趴在桌上,開始一刀一刀地刻著木質的桌角,眼神專注——然而他那隻受傷的右手抖得如此厲害,幾乎握不住刀,每一根線條都歪歪扭扭,不成形狀。
然而那個人卻鍥而不捨地刻著,充滿醉意的眼神裡有一股狠勁,每刻歪一次,下手就越發用力。忽然間一刀刻得偏了,一下子便滑到了左手食指上,那道傷口深可見骨,血長劃而落,殷紅染遍,觸目驚心。
然而那個人卻仿似根本不覺得痛,還在全神貫注地繼續一刀刀落下。血沿著刻刀灌注入每一條刻出的線,凌亂顫抖,最後竟隱約彙集出了一張人的臉來——那張血雕出的臉浮凸在酒桌上,鳳目柳眉,竟有著一種別樣的嫵媚,彷彿天魔女一樣誘人。
那,赫然是一張女子的側臉!
蘇微在一邊怔怔地看著,心下滿是疑慮。
那個喝醉酒的人也停下了刀,怔怔望著桌上刻出的那張臉,充滿醉意的眼睛裡交織著說不出的光芒,喃喃:“春雨……春雨。”忽然間,他爆發出一聲長笑,把刀一插,直接插入了那女子的眉心!然後將臉埋在酒汙裡,再也一動不動。
蘇微看著這一幕,忽然間覺得刺心無比。
“哎呀!你這個瘋子,怎麼又劃壞我家桌子?”苗女衝了出來,一把拽開他,忍不住地數落。酒醉的人卻根本沒有理會她,只是自顧自地趴在桌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那張雕刻在木桌上的臉,嘴裡喃喃念著兩個字。
蘇微怔了怔,聽出他說的卻是“春雨”,不知道是人名還是什麼。
“喲,還惦記著你的老情人呢?”那個苗女不知為何忽地氣憤起來,一把將他推開,擦拭桌子上的血跡,尖刻地數落著,“尹家大小姐早飛上枝頭變鳳凰啦,你這個泥濘裡打滾的窮酸樣,就別打她主意了!——劃壞我家桌子,你說怎麼賠?是不是又要我去找尹家大少爺?”
“不……”桌子上趴著的人忽然出聲音了,喃喃,“別找他……”
“不找他找誰?你倒是說啊!”看著對方這個樣子,苗女更沒好氣,“看你這窮酸樣,除了尹家大少爺,還會有誰替你結賬?”
“我說了,別找他!”醉醺醺的人忽然一拍桌子,低吼了起來。
苗女還要搶白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