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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鐘樓,只有他一人安然無恙,恐怕絕非巧合。若非巧合,那碧城所言,便是真的——
巫王忽然心跳如鼓,鬢邊淌下兩行冷汗,不敢再深想下去。可一絲懷疑的火苗一旦生出,越是逃避,某些東西,越是抑制不住的衝入腦中。一時間,他莫名想起那次禁室之中,他當著巫後的面刑訊九辰時,巫後眸底那抹複雜的摻著嫉恨的笑,他當時疑是看錯。一時間,他又想起墨姑姑的話,司衣坊中,從無世子的身量尺寸,其餘各司,亦無世子分例,她說,這些全是王后吩咐……
他一顆心,幾乎要破膛而出,不知不覺,已出了一身冷汗。
巫商心中卻是另一番疑惑,風南嘉這番經歷,也算是悽慘,可巫王神色之間,竟無半分憐憫。他素來了解這個弟弟,愛極了某樣東西,便是愛極,恨極了某樣東西,必也恨極。這風南嘉,究竟做過什麼惡事,竟能令他厭惡嫉恨至此?
隱梅默了許久,似乎也沒料到巫王反應如此平淡,便繼續道:“後來,幸得景衡日夜翻閱醫書,研製藥膳,助公主慢慢引出那個死胎,另一個胎兒,才得以保住。公主依舊隔斷時間便要派風國暗探去巫山打探世子情況,跟以前不同的是,聽了探子的彙報,她再不像以前那麼傷心傷神,反而開心的叫著奴婢一起去前殿聽主持講經。”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到了六月。奴婢記得很清楚,六月十一那天,南山寺的蓮池裡開出了第一朵蓮花,公主正在池邊賞蓮,突然腹痛不止。奴婢算著時間,猜著公主只怕是要臨盆了,慌亂中,便欲去尋寺中的女尼幫忙。公主卻攔住了奴婢,只讓奴婢扶她回房,請景衡一人過來,萬萬不可驚動其他人。奴婢只當她被死胎之事嚇怕了,怕再出什麼意外,便依照她吩咐,只匆匆叫了景衡一人過來。
“事實證明,奴婢果然沒算錯。當夜,公主便誕下一個男嬰。”
想起嬰兒出生時那可愛的模樣,隱梅嘴角不由浮起一絲笑意,補充道:“孩子足月而生,很健康。”
那顆幾乎就要破膛而出的心,驟然停止跳動。巫王好似從刀山火海里走了一遭,渾身虛軟,手足冰冷,艱難的扶案站起,眼珠子幾乎要瞪得滾出眼眶。他死命盯著隱梅,痴傻了一般,張著嘴,喉結滾動不止,就是發不出音。
她六月已經誕子,九月生下的,又是哪個?
九月……九月啊……
太殷三十七年九月,他永不會忘記,那一年,那一月,正是阿語在巫山誕下孩子的日期……
那時,巫山秋雨傾盆,一夜便能漲滿水池,阿語難產,疼了兩日兩夜,才生下一個只有七月的孩子……
一個答案,幾乎要呼之欲出,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窗紙,不堪一擊,卻足以將他的心蹂躪的支離破碎。
他強忍著喉頭湧出的那股腥甜,踉蹌走下御案,走到隱梅跟前,噗通跪了下去,一瞬間,淚流滿面,沒有怒意,沒有恨意,似哀求一般問:“告訴孤,九月那個孩子,又是誰?”
那件事……終是罪孽啊……
隱梅登時心痛如絞,無顏再面對巫王飽含期待的目光,埋頭哽咽道:“誕下嬰兒的當夜,公主不僅不準奴婢去宮中向先王報喜,還……還發瘋一般,求景衡用法子抑制孩子的生長。此事違背醫者之德,奴婢本以為,景衡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可最後,公主不知使了什麼法子,他竟答應了……”
“什麼?!”
巫商震驚至極的盯著隱梅,半晌,罵道:“這個瘋女人!”
隱梅無聲嚥下滿腔苦澀,道:“最後,景衡用力金針穿穴的方法,抑制住了孩子的生長。孩子還那麼小,奴婢每每見他痛苦萬分,卻哭都哭不出來的時候,甚至都怨恨過公主。原本健康紅潤的孩子,不過半月,便變得蒼白羸弱,跟個不足月的孩子似的。”
“公主只調理了不到一月,便再次遠赴楚國。奴婢依舊不知道她都去做了什麼,只記得,兩月後的一個夜裡,她突然回來了,懷裡,抱著一個只有七個月大的嬰兒……”
“七個月……”巫王艱難的抵住心口,失聲大哭,喉間那股腥甜沒了阻礙,肆無忌憚的噴流而出。
巫商大驚,這副模樣,儼然是內力暴走、自斷心脈的前兆,他急奔過去,忙運力抵住巫王后心,穩住他體內橫衝直撞的氣血。
“王上……”隱梅大驚失色,愧疚的急喚一聲,不知該如何應付。有了巫商相助,巫王混沌之間,終於獲得一絲清明,他用力咽回餘下的腥甜,目光彷彿一把能穿山破甲的利劍,狠厲的盯著隱梅,沉聲道:“說!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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