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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金鼎神僧,對他而言此刻正是破陣而出擊殺卜運算元的好時候。
黑暗的夜色裡,一層層殷紅色的鮮血像瀑布一樣源源不絕從街道上洩落下來,加持在黑重重的房屋上。
他的“莊嚴淨土”從本質上來說,其實也是一座陣——以天為法,以自然為陣。
但誰能想到卜運算元竟然不惜抽空體內大半精血,以血飼陣,以命為法,從而暫時彌補了境界上的懸殊差距,令得倉促布成的兜天寰地陣道化盈虛,生生抑制住了莊嚴淨土的無上佛威。
但在金鼎神僧看來,這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了不起也只能算是個小麻煩而已。
他是一個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誑語,所以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他光潔的雙足在雲空裡默立了良久,然後轉過身來到一棟屋子前,伸手敲了敲門,問道:“敢問有人在家麼?”
僧敲雪中門,門內無人應。
“吱呀——”屋門自動開啟,迎面而來的竟是一條一模一樣的長街,一個一模一樣的老僧赤著腳託著缽握著杖,獨自一人站立在門前。
金鼎聖僧望著對面的老僧單手行禮道:“阿彌陀佛,大師好。”
對面老僧也以同樣的動作同樣的速率回應道:“阿彌陀佛,大師好。”
好似,這老僧是他的鏡子;或者,他是這老僧的鏡子。
金鼎神僧望定老僧,沉聲誦道:“佛說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須菩提,若菩薩作是言:我當莊嚴佛土,是不名菩薩”
話音落下,對面的老僧倏然隱沒在虛空裡,背後的長街與建築亦隨之不可思議地消失,只剩下一扇空空如也的屋門。
金鼎神僧卻過門不入,舉步來到隔壁屋前,伸手敲門道:“敢問有人在家麼?”
門開處,又是一位與他相同容貌的老僧佇立在前,身後一樣的長街默默。
如此他逐門逐戶,連叩八十一門,連渡八十一劫,連破八十一道虛妄心,重又迴歸到最初始的地方。
“嘭嘭嘭——”所有敲開的屋門霍然關閉,所有飛洩的血瀑霍然化作淡淡紅霧,所有的虛像在他的眼底破滅,街還是那條街,人還是那個人。
“一個時辰,我說過。”三丈之外,卜運算元仍然保持著原有的姿勢,像一根堅韌的苦竹迎風冒雪紋絲未動。
從那根插在他的小腹上的黑竹杖中滴淌出來的鮮血凝凍其上,化為紅黑色的墨跡。
他的臉色蒼白,似乎風一吹就會倒,木然說道:“想殺我,來吧!”
“你值得麼?”
“我說值那便值!”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金鼎神僧的戒定慧杖徐徐舉起,落向卜運算元的頭頂。
“無量天尊,不善、不善啊——”長街盡頭,驀然響起又一個人的聲音。
金鼎神僧的法杖一凝注目望去,就見終南五真之一的葉法善笑容可掬手掌拂塵從風雪裡冒出。
金鼎神僧低哼了聲,戒定慧杖又開始緩緩下落。
“大師,請手下留情!”從他的背後,赤尊俠現身而出,旁邊還跟著個手搖摺扇輕衣緩帶的長孫無忌。
金鼎神僧的眸中精芒一閃而逝,沙啞的嗓音道:“這塵世太骯髒,需要落一場無情冰雪才能滌盪清洗。”
“別這麼一本正經好不好?”葉法善笑嘻嘻地走到近處,手裡照舊抓著只油光光啃了大半的燒雞,上頭冒著白氣居然還是熱的。
“這麼冷的天打打殺殺多沒意思,不如貧道請你去喝嗯,喝點啥。”
金鼎神僧木無表情道:“夜雪殺人天,惟有除盡惡者,方能還我萬世清平!”
葉法善怒道:“你這老和尚怎麼不給面子?反正,今晚你誰都不能殺!”
金鼎神僧道:“不是老衲不給你面子,而是我心我身已敬獻於佛祖,萬物於我皆成空。老衲倒想問你,又為何要保這妖孽?”
葉法善老老實實道:“那當然是因為幹這活兒有賺頭。老和尚實話告訴你,貧道就指望著靠他去跟人換兩座道觀。”
卜運算元冷道:“我只值兩座道觀麼?”
葉法善大喜道:“說得有理,我也覺得你的命再怎麼著也能值十座八座道觀。”
金鼎神僧不理葉法善,問赤尊俠和長孫無忌道:“你們兩人又是為何?”
赤尊俠道:“他是我的兄弟。”
長孫無忌道:“你說他是妖孽他便是妖孽了,這是誰定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