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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星旅店是界明城所到過最低矮的客棧,他挺直身軀行走的時候,需要小心
翼翼地避開頭頂的油燈。高原上的房屋都是低矮的,那是為了抗拒冬天強勁的白
毛風。大廳裡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牛油氣息。
界明城用雙手捧著一杯溫熱的奶茶,黑漆漆油光光的陶杯上覆蓋著一層厚厚
的汙垢,和那張硬得發亮的棉布門簾散發著一樣可疑的氣息和光澤。他稍微皺了
下眉頭,喝了一口,暖洋洋的奶茶在他的口腔裡散發出濃郁醇厚的香味,讓他被
封凍了的思維舒展了開來。
他知道自己沒有可能買下一匹夜北馬來繼續自己的旅程。實際上從他抵達這
個客棧開始,倒是有六七撥商人來找他買馬,栓在門外的白馬吸引了太多飢渴的
目光。
“又不是夜北馬,”商人們嘟嘟囔囔地說,“這個價錢已經很公道了。”他
們離開行吟者身邊的時候憤怒地搖著頭,覺得這個年輕人過分貪婪了。
界明城的苦笑停留在嘴角,進入天水以來,這好像是他唯一能夠做出的表情。
他好像有兩個選擇:買一匹馬或者在這個地方消磨一個冬天,然而任何一個選擇
都是他的錢囊無法支撐的。
要是他拿起六絃琴的話界明城沒有讓這個念頭繼續。
象所有商旅聚集的地方一樣,灰黃的天水鎮裡也浮動著優柔的歌聲和曖昧的
眼神,即使紅樓換成了地壘,錦被變做皮裘。呼嘯的寒風把所有的人都趕進散發
著複雜氣息的酒店和客棧,白天和黑夜,天水鎮歌舞連綿。北星客棧裡也有幾個
濃豔的年輕姑娘,不管她們臉上的脂粉在昏暗的光線中是如何掩蓋了她們的表情,
這總是沉悶空氣中唯一的一點色彩。
界明城從來不擔心能否在把那些凝視著女子的粗鄙目光調轉到他的琴絃上來。
行吟者帶來的訊息和故事和歌女們的豔麗的曲調完全是不同的東西,尤其在這樣
的亂世,遠處的音信,無論真假,都能象磁石一樣地吸引人們的注意力。界明城
在他的遊歷中不僅學到了各種各樣古老的故事和歌謠,也知道如何把才發生在身
邊的故事用歌聲告訴大家。
但是他不能夠。
早上那場空虛的廝殺還在他心裡盤桓,他很想歌唱這場奇怪的戰事,但不是
用這故事來換取金錢。這是尷尬的時刻,厭惡和沮喪讓他明亮的眼睛也顯得黯淡
了,他把六絃琴放在腳邊,控制著自己撥弄琴絃的慾望,盡力把心思放到癟癟的
錢囊上。
“這位小哥。”一箇中年商人走到界明城的身邊來。商人穿了一身陳舊但精
致的貂皮袍子,手指上套著好幾枚碩大的扳指,一臉很精明的樣子。就算在十步
開外,界明城也能從他的臉上看出商人和金錢的字樣來。那商人彬彬有禮地拱了
拱手,細長的眼睛裡有壓抑的興奮在閃耀。“不知道小哥剛剛從哪裡過來啊?”
商人的聲音不大,客棧的大廳裡卻忽然安靜了下來,散亂的目光“刷”地集
中到兩個人的身上。
也許是因為客棧大廳裡空氣太渾濁了,界明城掀開大廳門簾的時候,人們的
目光都落在門口栓著的白馬身上,沒有人想一想界明城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當中
年商人問出了這一句話,人們才忽然想到界明城的來歷實在出奇,去彭國的路被
雪封了,這行吟者又是朝八松去,還帶著城裡絕無僅有的一匹馬。
界明城環視了一下週圍,到處都是閃閃發亮的眼睛,他知道那個在他心頭縈
繞的故事終於還是要講出來了。既然應裟的大軍繞城而過,這個故事就該由他來
講述。界明城再次苦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六絃琴,放得多遠看來都起不了什麼作
用啊!他緩緩回答那商人:“從蘭泥來。”
客棧裡瞬間亂做了一團,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往界明城的身邊擠,桌椅倒地
發出地脆響與喝罵響成一片。好一陣子,人們才弄明白自己的位置,客棧老闆居
然也擠在人群當中。
中年商人等的人群靜下來,方才繼續發問:“蘭泥怎麼走得過來,不是雪封
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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