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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傑獨自關在房間中,倚著窗框,心中千迴百轉。回到京城,那一杆天平的砝碼再度遊移,對於那個他始終逃避的選擇,重量竟又新增了幾分。曾經他可以“一邊倒”的形勢輕易將之壓下,事到如今,他已然彈盡糧絕,幾乎立刻就要到了繳械投降之際。全然無計可施是一回事,一旦有了選擇,但你卻迫於種種壓力,不願接受這一條路,則又是另一回事了。那種境地,反倒比全然無從著手更痛苦百倍。千萬般煩惱在腦中盤踞,卻無一人可說。南宮雪固然會強烈反對,但那僅代表她一人的觀點,卻無法將他心頭的猶豫徹底抹殺。想到痛苦之處,抬手握拳,狠狠敲打著額頭,不住咒罵道:“你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魔,難道你的想法也跟七煞魔頭一樣?瘋病果然會傳染?”但另一個念頭卻也在他腦中不斷咬齧,說道:“不對,七煞魔頭成魔,是為了滅世。而你要成魔,只是為了對付他,是為了‘救世’,那是十分高尚的自我犧牲精神。你不能那麼自私,還給自己百般找藉口”
幾乎捶得眼前金星亂冒,忽然一個人影出現在他身邊,將手掌貼在他額前,擋住他兇猛的拳頭。卻也為他這份狠力道吃了一驚,道:“師兄,你這是做什麼?為何要這樣折磨自己?”李亦傑集中起散亂的目光,看定面前的女子,道:“哦,我只是太累了。或許敲得重些,能以頭痛令我清醒。”南宮雪苦笑道:“你是多大的人了,怎麼做起事來,還像小孩子一樣?你再這麼拼命敲下去,只怕頭腦還沒清醒,倒先要把自己敲暈了。來,師兄,洗把臉罷。”說著端過個盛滿水的臉盆,放到他面前的方桌上。
李亦傑怔怔的應了一聲,掬起一捧水,無意識地潑在臉上,被冰冷的水激得微一打顫。水珠從髮梢、額角滾下,木然看著水面中自己的倒影被切割成千萬搖曳的細紋,這一切彷彿也都是那麼不可捉摸。心道:“我究竟是誰?誰又是我?名號不過是一個招牌,一個代代傳承的地位,人人可用,真實的‘我’又是什麼?取決個人的存在,是根據他獨立的意識未曾消亡,還是他的肉體能否活動?那若是被傀儡術操控了心智的人呢?一旦成魔,那人還是不是我?如果是,他應該依照我的意志行動,如果不是,又是誰佔據了我的軀殼?”腦中被這一系列全新的念頭塞滿,登時亂做一團,冷汗混雜著水珠滾下,呆立在桌前,竟然發起呆來。
南宮雪輕輕撫摸著髮辮。本在考慮要如何勸慰師兄,不料許久仍是動靜全無。她也是一時太過入神,連起初嘩嘩做響的水聲是幾時不見,也是混沌不知。轉過頭就見到李亦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雙手怔怔的懸在半空,如同中了魘術般,整個人一動不動。南宮雪心臟驀地懸到嗓子眼,試探地喚了兩聲:“師兄師兄?”見李亦傑猛然一震,終於從神遊的狀態中甦醒,對著她抱歉的一笑。南宮雪稍覺寬心,卻仍感到一層淡淡的隱憂罩在心頭,問道:“師兄,別怪我多心。我總覺得,你從遼東回來以後,就變得怪里怪氣。但聽說你們是大獲全勝,按說沒道理不喜反憂。莫非是發生了什麼?連我也要瞞麼?”
李亦傑嘆一口氣,轉過頭注視著水面,見波光反覆晃動,逐漸歸於沉寂,零散的碎影重新聚整合一個清晰的倒影,髮髻散亂,臉色蒼白,正瞪著無神的雙目望著他,竟令他沒來由打了個寒噤。這時才聽清空氣中飄散的餘音,道:“雪兒,如果我說我害怕跟七煞魔頭的最終較量,我現在滿腦子想的,不是如何去取勝,而是怎樣逃避,你會不會對我失望,覺得我很沒用?”
南宮雪心想李亦傑若當真僅為此事煩惱,倒無大礙。微笑著搖了搖頭,極力想使自己的笑容更為溫暖真摯,能夠多給他幾分鼓勵,道:“當然不會。每個人都會有一段莫名的低谷,等得些時日,自然就會過去。話說回來,你是武林盟主,大家的希望都寄託在你的身上,擔子難免重些。不過你也不要太勉強自己。”李亦傑想感激地笑笑,然而笑到半途,臉上的肌肉倒先僵住了,道:“不是的。如果我說我覺得自己承受不起這樣的重擔。我更不配做武林盟主,無法獨挑大樑,帶領大家走出絕境。我就是如他們所言一般懦弱怕事的膽小鬼,我很累,我想放棄了,你一定會瞧不起我罷?”
南宮雪緩步上前,將手搭在李亦傑肩上,柔聲道:“聽我說,師兄,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並不是每個人,生來都註定要當救世主。世上既然有頂天立地的英雄,自然也會有平凡的小人物,但任何人都不必為此過於自傲或自卑。人存在的價值,不是看他鞠躬盡瘁,為別人付出過多少,而在於他對人生,享受過幾分。只要他感到,他所做的一切能令自己感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