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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晚上,你已經滴過我們的血了吧。”他沉下頭,嘆道:“以前我也跟你提過我的特殊體質。現在我就再說詳細點。我從小在魔教長大,日日夜夜地浸泡藥液,我的血已經能抵擋大部分毒素。所以,我的血也與常人之血不同,不能與任何人的血相溶。”
顧惜朝的呼吸忽然一滯,眼神都有些放空。
“因此,我不能確定你的身份。而父親只是託人告訴我當年與他相好的那個名妓的藝名是牡丹。恰巧你母親的藝名也是這個。再聯絡你各方面的情況,我覺得你最有可能是我的弟弟。但是把你安頓好後,我也去暗中查訪過。當年符合條件的叫牡丹的女子有五個,除了你娘,還有一個女子生下過孩子,只是那孩子未足月便夭折了。”
顧惜朝垂下頭看不清神色,但他的雙手已然微微顫抖起來。
“我原本以為你是我親弟弟,查探後我方知不是。你只是碰巧長得與我極像罷了。我親生的弟弟早就不在這世間了。不過這樣也好,他早早地去了,就不用在這人世受那麼多苦難折磨。”李沐悵然地望著無邊無際的蒼穹。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弟弟了?”這次他說的話中都帶著顫音。
“有什麼區別嗎?那不重要了。”李沐笑得慘然。“我這些年難道不是把你當弟弟在養嗎?”唉,其實老子都覺得是在養兒子了。
顧惜朝默然不語,但那雙白玉般的手抖動的幅度卻越來越大。
灑狗血的時候終於到了。李沐這樣想著,目光投向遠方做沉思狀,然後幽幽地說了一句話:“反正,我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你,也是我的幸運了。”
顧惜朝聞言大驚,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死死地盯著李沐。他幾乎是這一刻才注意到,李沐的臉色有多蒼白。
10 逆水寒前奏(九)
顧惜朝睜大了那雙清亮如水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李沐那呈現病態蒼白的面色,粉唇微顫,卻始終說不出什麼。
李沐見他神情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又接下來說道:“方才我也說過,那藥浴有使人百毒不侵之奇效。但人得到什麼後總要付出一些代價。長期浸泡藥液後,藥中的毒素在我體內日積月累已經達到一個非常驚人的總量。本來我每月服用魔教獨有的九轉清和丸可以中和一部分毒素。但內亂後,魔教分崩離析,清和丸的製法也就從此失傳了。”
“你···你已經有多久沒服藥了?”顧惜朝心中的不祥之感越來越強,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簡直快要跳出胸腔。
“我從魔教中有帶來一些,但三個月前就用完了。”李沐垂首低眉,一副傷感之狀。“再過一個月,我的五臟六腑就會盡數衰竭。”
“憑你的醫術難道不能製出類似的藥物嗎?”顧惜朝不可置信的問道。
“我知道那藥需要的材料,也知道那藥配置的方法。”李沐神色黯然道。“只是那些藥材只在魔教內部才有。內亂後,魔教總堂走水,那些名藥怕是早就堙沒在火海中了。”
“即便如此,我幫你去尋便是了。天下之大,尋幾味藥材難道還不易嗎?”顧惜朝仍是不肯放棄。
“沒用的。”李沐苦笑著打破他的幻想。“那九轉清和丸需要數十味珍稀藥材,你我都是無權無勢的江湖草莽,怎麼可能在短短一月內找齊?況且那配置也需一月有餘,此事是萬萬行不通的。”
“不,我不相信,你難道就這麼等死嗎?”顧惜朝終於壓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衝過來抓著李沐的衣服。此刻,他原先清潤如玉的嗓音已經變得低沉喑啞。
“從和你住在一起時,我就在等那一天了。”李沐無奈地看著顧惜朝。顧惜朝連忙伸手查探李沐的脈象。漸漸地,他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從面上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倉皇無助。他頹然地鬆開了手,眼神空洞地向後退去,一步一步緩慢地後退著,黑靴與木板摩擦發出的聲響顯得格外的刺耳。
完了,他不會受不了打擊一直頹廢下去吧?想想晚晴死時他那表現,這個可能性還是有的。李沐看著他頹廢呆滯的模樣有些擔心,便又補充道:“無論你是誰都不重要,你在我最後的四年裡與我朝夕相處,共度良宵,我早已把你當做我唯一的親人了。有這些日子我已經心滿意足此生無憾了。你不必為我傷感。”
顧惜朝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毫無反應。李沐深鎖雙眉,嘆了口氣,緩緩道:“等一下我便會帶一些行裝,到魔教的舊址。那裡畢竟是我出生和長大的地方,所以死後我也會長眠於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