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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北京的一切還正處在方興未艾的轉型期。由灰顏色向五彩繽紛轉,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由不知夜生活為何物,向燈紅酒綠歌舞昇平的舞廳、卡拉OK轉……
人們的思維模式同樣在經歷一次革舊鼎新的蛻變歷程。眼界開啟了,隨之而來的,是對一切超前事物的寬容與接納,然而卻無法規避人們內心的不安與躁動。
那一年,北京的糧油政策還沒有完全放開,布票、牛奶票、傢俱票雖然取消了,糧票、糧本還在。那一年的秋天,段雨虹已經遠遠地走在時代的前面,和這個比她大一輪還多的義大利人,正式開始了她們的愛情長跑……
段雨虹真的像一抹在雨後崛起的彩虹,讓她周圍的世界驚訝不已。
她的一個勇敢而前衛的決定,註定要把她平靜的生活攪動得風生水起,不得安生。
那一年,段雨虹還只有23歲。
印象中,那時北京的天空遠沒有這麼藍。灰濛濛的。滿街跑的都是一塊二的黃色面的。那是北京城最扎眼的一到亮色。段雨虹和託尼,兩人擠在一輛殘破的面的裡,座椅嘎吱吱隨著車的顛簸而前後挪位。託尼在狹小的空間裡,順勢摟緊了段雨虹,窒息的幸福感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們一路乘著面的,只為了託尼要帶段雨虹到建國飯店吃一頓正宗的西餐。
那是一個“禁止圍觀外國人”的政令剛剛解禁不久的時代。段雨虹和託尼手牽著手,一起散步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撞上的都是疑惑、奚落、甚至是譴責的目光。他們在前面走,人們就在後面指指點點地議論;他們在後面走,一定有好事的人在前面等著與這對怪物相遇。他們心裡的幸福感,瞬間便被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更有一次,乾脆有幾個小青年在背後衝著他們的背影吹口哨,起鬨,喊“抓流氓啊!……”然後,哥幾個一鬨而散。段雨虹從小生活在北京胡同的環境裡,當然知道這裡面的深刻敵意。老外不懂“流氓”是什麼意思,問她,她也不說,而是緊緊地抓起託尼的手,加快衝出了封鎖線。
更大的壓力還來自於段雨虹的父母。當聽說女兒正在跟一個大她很多歲的老外搞物件,父母的反應異常激烈,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一開始,段雨虹把這樁事情一直隱瞞著父母,怕他們受不了。況且,段雨虹認為外國人本來跟中國人談戀愛的方式就有很大差距,如今八字還沒一撇,多說也無益。然而外面的傳言越來越離奇。段雨虹出差一個星期沒回家,周圍的鄰居就交頭接耳議論開了,說什麼的都有——
“聽說段雨虹和那老外被抓起來了……”
“早就看出他們不是什麼好東西,老牛吃嫩草,外國人身上那股子羶氣味她怎麼聞得了……”
“年齡快跟他爸一樣大了,往後怎麼叫啊……”
“就是就是。不要臉,老段要強了一輩子,養了這麼個女兒……”
“嘖嘖……”
“嘿嘿……”
……
很少對女兒發脾氣的父親,這次終於忍不住了,問女兒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段雨虹也只好開誠佈公地向父母挑明瞭她和託尼的關係,但又強調“並不是像你們想的那樣——”段雨虹忿忿地控訴說:“那些瞎嚼別人舌頭的人最討厭,自己家的事管不好,就喜歡盯著別人看熱鬧!……”
“你給我住嘴!”
父親被激怒了。父親的臉色像身上穿那件洗的發白的勞動布工作服一樣慘淡,嘴唇都在哆嗦著。
母親在一旁無力地勸著父親,然後,就只是哭泣。
如果劈頭蓋臉只是父親的當頭棒喝,段雨虹也許會執拗到底,以嘴還嘴地加以反抗。最令她受不了的是母親忍氣吞聲的柔弱的淚水,這讓段雨虹陷於極大的不安當中。她無法原諒由於自己的一意孤行帶給母親的恥辱。從此以後,一想起母親默默流淚的樣子,段雨虹就痛恨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兒。
母親拉著段雨虹就往外走,一路迎著那些她所熟悉的詭異的目光,步伐堅定,不由分說——走向母親所在單位的職工浴池。
段雨虹被弄得不明所以,只是被動地跟著母親,亦步亦趨。
公共浴池裡。母女二人完整地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
母親試圖用這種特殊的方式,澄清關於女兒“被公安局抓起來了”的謠言。
隱忍,是母親的性格。但她現在更想做的,是要用行動,為唯一的女兒證明,還女兒以清白。母親的用心良苦都 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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