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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次午夜夢徊,她夢見姐滿身是血地躺在眼前,魚腸劍刺在姐的胸口,睜開眼,那把殺了姐的劍就在床頭,殺了姐的手正穿過錦被攬在她的胸口。這一醒,叫她如何再能安睡?
沐雨不斷地搖著頭,那些可怕的夢魘在頃刻間鑽入了他的腦中,怎麼也甩不掉,“我不知道,當時我只是看她中劍了,我沒想到會傷了她……我不想傷她的……不想……從來就不想。”所以在看到她受傷後,他急急忙忙地跑去找思皇,滿指望著九轉還魂丹能夠救回她的性命。
“可惜姐沒能堅持到你回來。”
水迢迢只堅持到妹的出現,當遙遙跌坐在她的面前,她將碧玉簪遞給了她——
“遙遙,碧玉簪是留給水家大女兒出嫁時的陪嫁,姐逝,碧玉簪留給……留給妹。”水迢迢顫巍巍地將碧玉簪塞進妹的手心裡。她們的命本就牽連在一起,當年妹妹為救她,久病臥床。是妹妹用半條命換了她整條命,她用整條命為妹妹續命,也是應當的,應當的。
水遙遙趴在姐的身上,想將碧玉簪還給她,“姐,這是你出嫁時的陪嫁,我不能要——它是你的,你還要戴著它嫁人呢!你會……”
“姐不會!姐不會了!”水迢迢喃喃自語,自知命數已盡,“但你會——你會找到一個疼你的如意郎君,每早你坐在梳妝檯前,他會為你蓖頭,然後將這碧玉簪插入你束起的髮髻裡,髮髻……髮髻為他而束……為他而束……”
手垂下,碧玉簪落在妹的手心裡,插在她的心上。
姐是為她而亡的,都是為了她,若不是她這個害人精,姐不會死。她會長命百歲地活下去,遇到一個如意郎君,每早坐在梳妝檯前,等著愛她疼她的夫君為你蓖頭,雲髮束起,碧玉簪會插在秀髮中,點綴她紅潤如水的臉龐。
幾年後,姐的膝下會盤桓著幾個可愛的兒女,他們會活得很幸福,迢迢會比遙遙幸福。
“姐!姐——”
水遙遙一遍遍叫著姐,卻得不到回應。她推著姐,血染紅了她的手和手中的碧玉簪。
姐死了,姐因她而死。
碧玉簪在她的瞳孔中聚整合一片片翠綠,用力將碧玉簪插進胸口。迢迢和遙遙同年同月同日生,勢必同年同月同日死。
簪子插進胸口,“哐當”一聲,撞上姐送她的玉佩,玉斷簪斷。碎玉撞入她的胸口,血滲了出來。
連死都不被允許,註定她只能一日日苟活於世,備受煎熬?
血湧入胸前,從唇間噴了出來,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散,她多想就這樣睡下去,再也不醒。
卻有人像姐一樣,用溫暖的手臂環住了她冰冷的身軀。那雙手臂的主人不允許她死,他要她活下來。
沐雨從思皇那兒求得還魂丹奔來的時候,眼見著有個女子躺在血泊中,不是別人,正是拿著簪子向他索命的姑娘。
“她氣虛體弱,將不久於世,九轉還魂丹也不見得有辦法救活她。”思皇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躥了出來,還有永遠跟在他身後的渾澹,他的手背沾著血跡,沐雨著急救人,也沒在意。
連上天都顯得無能的時候,是思皇最得意的時候,“你出去候著,接下來的事交給本尊吧!”
“你確定能救她?”不是沐雨不相信他,實在是這姑娘的性命對他而言有著難以想象的撼動力。
思皇攥著羽扇,一派雲淡風輕,彷彿任何人的死活都與他無關,“你若是不相信本尊,可以另請高明,看這閻王能不能讓她捱過今夜子時。”
沐雨也無他法可想,“請你一定救她!”
“這是自然。”別將皇閣主人當菩薩,“別忘了你答應過本尊的事,那人的命能為眼前的姑娘續命,你若辦不到,本尊依舊會在適當的時機收回這姑娘的性命。”不是威脅,他說到做到。
沐雨悶聲答應,最後看了一眼床榻上滿面死灰的姑娘,他握緊魚腸劍邁出門去——你要好起來,你一定要好起來!
渾澹掩上門,垂手立於思皇身後,“吩咐的事均以辦妥。”
“很好。”他的辦事能力思皇絕對相信,“他們倆都將欠本尊一個大大的要求,他們的日後皆由本尊決定。”
思皇說到做到,在之後的三年裡,水遙遙和沐雨的人生都未能穿越他的掌握。他能掌握天下,卻握不住自己的情感方向,有些事最終還是出乎了他的掌控。
沐雨再見到水遙遙已經是九日之後的事了,她轉危為安,卻依然處於昏迷中,慘白的小臉陷在床間,遠遠地看著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