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3/4 頁)
在走廊上,她看到一面大的穿衣鏡,她走過去,站在鏡子前面:“我一定要先冷靜一下!我必須先鎮定自己!”她想著,在鏡子前面深呼吸了一下。鏡子上有紅漆漆著的“正心整容”四個字,真巧!以前女中也有一面漆著正心整容四字的鏡子。江雁容望著鏡子,於是,像忽然捱了一棒,她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長髮披肩,雖然被風吹亂了,仍然捲曲自如。搽了胭脂的臉龐呈水紅色,嘴唇紅而豐滿。一件綠色的旗袍裹著她成熟的身子,白色的高跟鞋使她顯得亭亭玉立。當然,她並不難看,但她絕不是五年前的她了!直到此刻,她才驚異的發現時間改變人的力量是如此之大!她不再是個穿著白衣黑裙,梳著短髮,一臉稚氣和夢想的瘦小的女孩子,而是個打扮入時的,成熟的,滿臉幽怨的少婦了。她用手摸著面頰,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在這一剎那,她是那麼懷念那個逝去的小江雁容。
在鏡子前面站了好一會兒,她發現有些學生聚攏了過來,在她身後評頭論足的竊竊私議。她慌忙穿出了走廊,從皮包裡拿出一條小手絹。手絹帶出一串鑰匙,掉在地下,她拾了起來,是家裡的門匙和箱子的鑰匙,是的,家!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她走的時候沒有鎖門,小偷不知會不會光顧?李立維不知道回去了沒有?他在盛怒之下,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他總不會自殺吧?不!他不是那樣輕易會自殺的人!她停在第二間房子門口了,她站定了,用手壓住胸口,怎麼在這一刻會想起家和李立維呢?人的思想是多麼複雜和不可思議!望著那個木板的小門,她突然失去了敲門的勇氣。康南康南康南,這麼久思念著的康南,她以為再也見不著的康南,和她就只有這麼一扇門之隔了嗎?但是,她真不敢推開這一扇門,她簡直不敢預測,這一扇門後面迎接著她的是什麼?閉上眼睛,她似乎看到康南開啟了門,懷疑的,不信任的望著她,然後,他顫抖的拉住了她的手,她投進了他的懷裡,接著是一陣天旋地轉的快樂、驚喜,和恍如隔世般的愴然情緒。真的,她幾乎眩暈了。張開眼睛,那扇門仍然闔著。深吸了口氣,她舉手敲了門。她聽到有人走動,然後門開了。她幾乎不敢看,但是她看到了,她立即有一種類似解放的鬆懈情緒。門裡站著的,是羅亞文而不是康南。現在,羅亞文正困惑的望著她,顯然思想還沒有轉過來,竟弄不清楚門口站著的是誰?但,接著,他大大的驚異了:“是江小姐?”他疑惑的說。
“是的。”她輕輕的說,十分不安。
羅亞文的驚異沒有消除,愣了愣,才說:“進來坐吧!”江雁容走了進去,一陣菸酒和腐氣混雜的氣味對她撲鼻而來。她惶惑不安的站在房子中間。真的,這是一間亂得不能再亂的房間。一張竹床上雜亂的堆著棉被、書籍、衣服,還有些花生皮。床腳底下全是空酒瓶,書架上沒有一本放得好好的書。滿地菸蒂菸灰和學生的考卷,書桌上更沒有一寸空隙之地,堆滿了學生的練習本、作文字,和書。還有空酒瓶,一碟發黴了的小菜,和許多說不出名堂來的怪東西。這房間與其說是住人的,不如說是個狗窩更恰當些。江雁容四面掃了一眼,呆呆的站著,不知如何是好。羅亞文費了半天勁,騰出一張椅子來給她坐,一面說:“江小姐從臺北來?”說著,他敏銳的打量著江雁容和她的旅行袋。“是的。”江雁容說,侷促的坐了下來。
他們有一段時間的沉默,然後彼此都恢復了一些冷靜,消失了初見的那份緊張。羅亞文說:“康南上課去了,作文課,兩節連在一起,要五點鐘才會下課。”“是的。”江雁容應了一聲。
“你來——”羅亞文試探的說:“是看看他嗎?”
怎麼說呢?江雁容語塞的坐著,半天才猶豫的,機械化的說了句:“是的。”羅亞文打量著她。然後說:“我們在報紙上見到過你的結婚啟事,過得不錯吧?”
又怎麼說呢?江雁容皺了皺眉,咬了咬嘴唇,抬起眼睛望了羅亞文一眼。羅亞文繼續問:“有小寶寶了嗎?”江雁容搖搖頭。“沒有。”
羅亞文沉默了一會兒,江雁容也默默的坐著。然後,羅亞文突然說:“過得不很愉快嗎?”江雁容倉惶的看了羅亞文一眼,苦笑了一下。羅亞文深思的注視著她,臉色顯得嚴肅而沉著。
“我能不能問一句,你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他單刀直入的問。“我——”江雁容慌亂而惶然的說:“我——不知道。”是的,她來做什麼?她怎麼說呢?她覺得自己完全混亂了,糊塗了,她根本就無法分析自己在做什麼。
“你離婚了?”羅亞文問。
“不,沒有,還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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