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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那我也不怕死了!”《劍匣》的主人公“展玩著我這自制的劍匣,/我便昏死在他的光彩裡!”《爛果》和《死水》都對喪失生命的客體進行了窮形盡相的描繪和雕琢,結果是使客體煥發出了嶄新的生命,爛果中跳出了豆綠的靈魂,死水裡爭豔著翡翠、桃花、羅綺、雲霞,可謂是“爛極生春”,“死而後生”。《末日》一詩更是全方位地發揮了聞一多的格律化技巧,從“繪畫美,音樂美,建築美”幾方面將死神寫得栩栩如生。 聞一多有三首懷念早夭的女兒立瑛的詩,即《死水》裡的《也許》、《忘掉她》、《我要回來》。這三首詩寫得異常舒緩平靜,喪女的悲哀幾乎完全被詩人對死亡境界的精心描繪所洗淨。《也許》寫女兒的長眠是去聽“蚯蚓翻泥”、“小草吸水”的音樂;《忘掉她》說忘掉女兒“像一朵忘掉的花!/像春風裡一出夢,/像夢裡的一聲鍾”;《我要回來》形容女兒之死是“一口陰風把殘燈吹熄”,“一隻冷手來掇走了你”。這與後來高蘭的《哭亡女蘇菲》的風格是截然不同的,詩人似乎對死者所前往的那個世界懷著下意識的嚮往,寫死後如寫生前。 由於這種目的論和“準唯美主義”的死亡觀,聞一多經常將人的肉體實存看成對靈魂的束縛和監禁。《紅燭》裡將“靈魂”與“監獄”對稱,《宇宙》則說:“宇宙是個監獄”,《美與愛》裡也寫道:“一心只要飛出去找你,/把監牢底鐵檻也撞斷了”,《心跳》更是一篇要“衝出城去”的宣言,“我的世界不在這尺方的牆內”,“我的世界還有更遼闊的邊境”。作者的潛意識裡有一種“棄生向死”的衝動,《紅豆》中說:“我是吐盡明絲的蠶兒,死是我的休息”,《死》這首直接謳歌死亡的詩作更是發出盡情的禮讚:“啊!我的靈魂底靈魂!/我的生命的生命,/……讓我淹死在你眼睛底汪波里!/讓我燒死在你心房底熔爐裡!/讓我醉死在你音樂底瓊醪裡!/讓我悶死在你呼吸底馥郁裡!”顯然,詩人嚮往著一種壯烈的死,一種富於美感的死,他將這樣的死視為生命的最佳完成和最佳歸宿,“死是我對你惟一的要求,/死是我對你無上的貢獻。” 聞一多有幾首詩寫到普通民眾的死。《荒村》寫戰爭後的村落“瞧不見人煙!”《天安門》以一個洋車伕的口吻寫軍警鎮壓學生,“咱二叔頭年死在楊柳青,/那是餓的沒法兒去當兵”,“聽說昨日又死了人,/管包死的又是傻學生們。”《飛毛腿》寫一個叫“飛毛腿”的洋車伕“老婆死得太不是時候!”而自己也很快成了河裡漂著的屍首。這些死的內容是不加雕琢,以白描的口語形式呈現的。這些普普通通的死在詩人看來沒有詩意,甚至有幾分令人擔憂恐懼,《天安門》最後一句寫道:“趕明日北京滿城都是鬼!”詩人不喜歡這樣的死,他在《深夜底淚》中說:“戰也是死,/逃也是死,/降了我不甘心。”聞一多喜歡以高音來結束,以超越來收場。他詩作中的轉折處喜歡使用問號尤其是歎號,結尾使用歎號更是成了下意識的習慣,聞一多以歎號結尾的詩作多達五十餘首。這成為聞一多生命軌跡的堅實的讖緯。 聞一多的詩歌創作生涯並不長,只是從1921年到1928年的不足十年,詩集也只有《紅燭》和《死水》兩本,此外的零星詩作屈指可數(《奇蹟》,《漁陽曲》,《教授頌》,《政治家》等)。但他青年時期的詩歌創作,決定了他一生的道路選擇。聞一多屬於“詩與人合一”型的詩人,他的詩不是生命的餘裕,而是生命的宣言,他的生命則是一首節奏強烈,富於“繪畫美,音樂美,建築美”的昂揚的詩。在1926年“三·一八”慘案之後,聞一多寫下了《文藝與愛國》,文中說: 我希望愛自由,愛正義,愛理想的熱血要流在天安門,流在鐵獅子衚衕,但是也要流在筆尖,流在紙上。……也許有時僅僅一點文字上的表現還不夠,那便非現身說法不可了。所以陸游一個七十衰翁要“淚灑龍床請北征”,拜倫要戰死在疆場上了。所以拜倫最完美,最偉大的一首詩,也便是這一死。所以我們覺得諸志士們三月十八日的死難不僅是愛國,而且是偉大的詩。 偉大的死等於偉大的詩,聞一多終於以生命實踐了這一理念。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他的激烈言行明明有著招致死亡的極大危險,但他卻似乎視而不見,甚至是迎著死亡無畏地前行。對於自身所處的法西斯恐怖環境,聞一多的認識是非常清醒的,他不像一些糊塗的學者或者別有用心的文人那樣認為國民黨是保護民主自由的黨。當“一二·一”慘案發生後,聞一多在西南聯大的教授緊急會議上憤怒地說道: 魯迅先生說民國十五年的“三·一八“慘案是中華民國最黑暗的一天。他不知道,還有更兇殘更黑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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