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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豈止星星,此外世上不是有許許多多我未覺察或不知道的事物嗎?如此一想,我感到一種無可救藥的無奈。縱然遠走天涯海角我也逃不出這無奈。
我走進小屋,往爐裡添柴,小心翼翼地壘高,拿出抽屜裡的舊報紙揉成團,用火柴點燃,注視著火苗舔上木柴。上小學時在夏令營活動中學會了如何生火。夏令營固然一塌糊塗,但至少是有某種用處的。我把煙道擋板整個拉開,放進外面的空氣。起始不大順利,後來總算有一根木柴噙住了火苗,火苗由一根柴爬上另一根柴。我蓋上爐蓋,搬椅子坐到爐前,燈拿到近處,借燈光接著看書。火苗聚在一起變大之後,我把裝了水的壺放在爐上燒開。壺蓋不時發出愜意的聲響。
當然,艾希曼的計劃並不是全部順利實現的,有時會由於現場原因而不能按計算進行。那種情況下艾希曼便多少像個普通人,就是說他會氣惱。他憎惡擾亂他桌上產生的美妙數值的粗暴無禮的不確定因素:列車誤點、官僚手續造成的低效率、司令官更換而交接不暢、東部戰線崩潰後集中營警備力量被調往前線、下大雪、停電、缺煤氣、鐵路被炸。艾希曼甚至憎恨正在進行的戰爭——在他眼裡那也是妨礙他計劃的“不確定因素”。
他在法庭上不動聲色地淡淡地述說這一切。記憶力出類拔萃。他的人生幾乎全部由務實性細部構成。
時針指在10點,我不再看書,刷牙洗臉。拉合煙道擋板,以便睡覺時火自然熄滅。木柴燒出的火炭兒將房間映成橙紅色。房間暖融融的,這種舒適感緩解了緊張和恐懼。我只穿T恤和短運動褲鑽進睡袋,閉起眼睛,比昨晚閉得自然得多。我稍微想了想櫻花。
“如果我真是你姐姐就好了。”她說。但我不再想下去了。我得睡覺。火炭兒在爐膛裡散架了。貓頭鷹在叫。我被拖入亦真亦幻的夢境中。
翌日大體是同一情形的重複。早晨六點多唧唧喳喳的鳥叫把我吵醒。燒水喝茶。做早飯吃。在簷廊看書。用隨身聽聽音樂。去小河提水。在森林小路上行走。這回我帶上指南針,走到哪兒都瞧它一眼,一把握小屋所在的大致方位,還用從工具房找到的柴刀在樹幹上留下簡單的記號。我撥開腳下亂蓬蓬的雜草,讓路走起來容易些。
森林深邃幽暗,一如昨日。高聳的樹木變為厚實的牆壁圍在我四周。一個深顏色的什麼東西宛如電子魔術畫中的動物埋伏在樹叢間觀察我的行動,但昨天感覺到的渾身起雞皮疙瘩那種強烈的恐懼已經沒有了。我制定自己的守則,不越雷池半步,這樣我就不至於迷路,或許。
走到昨天止步的地方後我繼續前行。踏進淹沒路面的羊齒綠海。走了一會兒,發現仍有踩出的路,接著又被樹牆所包圍。為了容易找到歸路,我不斷用柴刀在樹杆上砍出刀痕。頭頂樹枝上有隻大鳥像要嚇唬入侵者似的撲楞著翅膀,卻怎麼仰望也不見鳥影。口中乾渴得沙沙作響,時不時得咽一口唾液,咽時發出很大的聲音。
又前行了一會兒,閃出一塊圓形空地,在參天巨樹的包攏中儼然一口大井的井底。陽光從舒展的樹枝間筆直傾瀉,如聚光燈明晃晃地照亮腳下,對於我可謂別有洞天。我在光照中坐下,接受太陽溫暖的愛撫。我從衣袋裡摸出巧克力棒,玩味著口中擴充套件開來的甘甜。我再次認識到太陽光對於人類是何等寶貴。我以全副身心體味這寶貴的每一秒。昨晚無數星斗帶來的洶湧的孤獨感和無奈感不翼而飛。但時間一過,太陽隨之改變位置,光也盡皆失去。我站起身,沿來時路返回小屋。
偏午時烏雲突然遮住頭頂,空氣被染上了神秘的色彩,緊接著下起了大雨,小屋的房頂和窗玻璃大放悲鳴。我當即脫得光光地跑到雨中,用香皂洗頭髮洗身體。心情暢快無比。我試著大喊大叫。又硬又大的雨點如石子一樣擊打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痛感就像宗教儀式的一部分。雨打我的臉頰,打眼瞼,打胸,打肚皮,打陽物,打睪丸,打脊背,打腿,打屁股。眼睛都不敢睜開。這痛感無疑含有親暱。我覺得自己正在這世界上受到無比公平的對待,我為此欣喜。我感到自己突然被解放了。我朝天空展開雙手,把嘴張大,暢飲競相湧入的雨水。
我折回小屋,拿毛巾擦乾身體,坐在床上檢視自己的陽物。包皮剛剛捲起,顏色仍很鮮亮,Gui頭被雨打得微微作痛。我久久盯視著這奇妙的肉體器官——它屬於我的,卻又在幾乎所有的場合不服從我的意志,彷彿在獨自思考與腦袋所思所想不同的什麼。
大島在我這樣年齡的時候曾獨自來到這裡,當時莫非也為性慾問題所困擾不成?理應被困擾才是。正是那個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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