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頁)
不一會功夫,“香”把飯做好了,出來用抹布擦著凍得像爛紅薯的手說,不好意思沒得好的招待,叫你們受苦了。我們也說不到客套話,肚子早就餓得像蛤螞叫,忙著端菜添飯。她五個梯子般的兒女驚呆了,看見桌上大盆白米飯、一缽胡蘿蔔和醃菜燒燻肉,個個擦著鼻涕眼裡射出餓光。不等我們的飯添完,五個兒女拿起碗筷哄搶打起來,抱著碗狼吞虎嚥地吃。隊長笑眯眯地欣賞兒女們“上桌一搶,吃得只響”。見他們吃完飯盆,掉轉筷頭盯著菜缽準備發起攻擊,他慌忙雙手攔住吼叫:媽的都出去玩!把頭豬啃光也喂不飽你們!說著趕緊幫忙大筷夾菜,像偷供果的催促我們快吃。然而這菜有鹽沒油的,實在難以嚥下喉。
吃著吃著,我猛然醒悟過來——黑醃菜裡的白點是蛆!頓時胃裡翻江倒海地作湧,接連猛扒幾大口飯,像頂缸練武功的瞪著兩眼憋出淚花,總算沒哇地一下吐出來。猴子荒氣見狀也明白過來,難受得鼓著一雙金魚眼,白鶴伸頸似地換氣。之後我們三個吃飯像吞藥,把碗裡米飯一顆顆地數完。隊長百思不得其解,緊皺眉頭說:這可是燻肉大菜呀!你們城裡人做客咋這斯文?過後我們才清楚,這餐有燻肉的飯菜是用來招待貴客的;平時山裡人吃雜糧,每年吃鹽就靠賣雞蛋,一旦摸到雞窩是空的,淚水就嘩地流出,那醃菜的鹽蛆咋捨得扔掉呢。
回到知青屋,心裡五味雜陳,吃進肚裡的鹽蛆仍在作怪,這裡原始窮苦叫人無法想象。想起“我們到農村是奪權的”和“這深山像神仙住的地方”!我忍不住嘿嘿嘿地笑,媽的沒住一天就不想修煉成仙了!猴子和荒氣躺在床上兩眼發直,兩人像輸得精光的賭徒,聽不得笑聲,於是吼叫你發什麼神經啊!我說我奪權、我修煉當神仙,難道我笑還不行?猴子說人家心裡在滴血,你卻看笑話,要笑你就出去笑!
一旦猜到他倆在想什麼,我就笑不起來了,春節馬上要到,彷彿能聞到賀歲的鞭炮聲;可是,今年回家太奢侈,愁得人心如亂蔴。臨別前,姨太雖將身上的刮痧皮子塞給猴子,但那點錢遠遠不夠回家的路費。然而我姨太的大話倒不少,見到我太來談傷心事,她就打腫臉充胖子,說你我孫子不象姑娘伢,胯襠夾的東西值錢呢,走到天下都不怕!猴子最怕我提姨太這句話,因為他那東西當肉賣都沒人要,充其量只能餵狗,拿去換車票那是白日做夢。
其實我最同情的是荒氣,解放前他家裡是古鎮有名的富豪。荒氣下放前,時逢他父母作為黑五類要被遣送回湖南老家,於是趕緊賣掉房產,並對臨行的兒子說,天生你必養你,去靠天照應,以後自食其力不要再找我們了。話說得絕情,叫人寒心。然而,就是“三年大饑荒”荒氣也富得流油,成年穿卡幾布的新衣,每天上學他娘要給三角錢過早,當時可以買十根油條啊!相反我們連半根油條的錢也沒有,每天吃雜糧餓肚子,渾身綴滿補丁穿得像濟公和尚。一旦我倆嫉恨不跟他玩,荒氣就拿出錢來數,數得我心裡酸溜溜地想揍他。其實我們本意是想沾他便宜把錢拿出來“共產”。荒氣也只有這點能量,只要擺譜搖著錢問“去不去?”我和猴子就徹底完蛋了,跟著他屁顛屁顛地去副食店買零食吃。如果買的是冰棒,我和猴子就爭搶冰棒紙。荒氣先小咬一口,舉著冰棒問“誰要?”猴子為爭那根冰棒棍子非要我先咬。有回他搶到冰棒紙,一路舔著;前面有個坑我捂著嘴笑,他一腳踏空噗嗵一跟頭,將頭摔出日大個包。
想不到一場*天上人間,落差如此之大,荒氣失去父母的依靠,成了落湯的鳳凰不如雞。他爸爸把房子賣了一筆錢,吼令他娘不要管兒子了,兩老攜帶棺材本遠走高飛,下放的鋪蓋行李還是荒氣的姨媽幫忙購置。這使我不得不懷疑,荒氣到底是不是他父母的親生崽,不然他們咋這麼狠心?現在荒氣想回古鎮,除非去偷!可是,吃了隊長家的這餐飯才明白什麼叫“清醒”,山裡人比城裡叫花子還窮,一年四季就那兩套破衣褲;到時就算你是江洋大盜,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目前有條件回家過春節的只有我,我姆媽在我褲襠裡縫了個“地雷”,拿出來能在山裡娶兩個漂亮媳婦;可是來回千里,車船票要花二十來塊錢,幾乎是我家半個月的生活費!
作者題外話:作者繼《血色賭石》又一力作。
故事大綱
古鎮純樸的民風,濃郁的人性人情美,乘載幾代人的歷史傷痕和人生磨難。隨同知青潮三個摯友走出兒時的天堂。
燕子與猴子是姨老表,殊不知兩家是祖輩結下的乾親。解放前,荒氣家是古鎮首富,父母被遣送回湖南老家。三人插隊深山相依為命。臨到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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