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2/4 頁)
灰影裡的臉頗有些僵硬。他握緊拳捶向身旁的樹幹,咬著牙不知在憎恨什麼。
萎黃的樹葉“撲簌簌”紛紛,在蘇綰臉頰周圍颳起一絲微風。她現下還是擔心明兒如何向眾人交代!轉眼看蘇洛陵,他正出神看著那支犀角黑翎箭落水的地方,烏黑的眸子染上月華,如虎眼石的珠光反射。
犀角在古代也非是普通人家有的,用犀角制箭並以黑天鵝羽為翎恐怕更是少之又少。蘇綰想著,這隱在暗處的人,究竟會是誰?廖管家又好似並不管蘇洛陵死活,將犀角黑翎箭丟棄不說,還勒令禁止洩露。看來這支箭非同尋常!
猛然想到楓樹林裡可能還有幾支殘存,便推了推蘇洛陵:“走。”
“呃?”
“我想看看那支箭。”蘇綰道。
蘇洛陵搖頭:“回去吧,你在發燒。”
蘇綰摸了摸額頭,又將左手手指按在右手掌心裡,一熱一冷立辨,自己當真有些低燒。但又覺不仔細看看那些箭心裡放心不下,再說雪風與雪影也不知如何了,便以此挾著蘇洛陵往林子裡去。
兩人走過一陣,覺得夜霧裡飄著一層血腥,都有些覺得不舒服,面面相覷之後,蘇綰問道:“會不會是雪風?”她最後見著的便是雪風倒地不起,恐怕凶多吉少了。
蘇洛陵沉吟著:“找一找。”
兩人分頭,各自在黑暗裡摸索著。蘇綰按著白天的印象,漸漸往當時逃跑的地方摸過去,雖然頭頂月亮正好,但卻光輝清淡,照在樹影間更起魔影,彷彿樹林裡站滿了黑黢黢看不清面目的人。她硬著頭皮找,想找到雪風跟雪影,但更想找到那些箭。
可夜裡方向感極差,她低頭走著便失去了方向,四周圍靜寂冷清,楓樹哪一棵都沒差別,就連蘇洛陵也不知去向。蘇綰心裡發寒,扭頭回走,腳下便碰到一樣東西,撿起來對著月光一照,心頭乍然起寒——簪花!
是簪花!
她情不自禁屏息發呆。這株簪花何其眼熟,當自己被梅喜當眾脫去鞋襪蒙遭羞辱之時,心有內疚的蘇墨,便是戴的此株簪花。
蘇綰一下子心緒煩亂了,像攪不清紗線的浣紗女,想坐在溪邊痛哭流涕。
蘇墨應是帶傷臥床,她的簪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她闔眸握牢簪花,簪花是夏荷盛綻的模樣,吐蕊清雅鑲嵌紅色珊瑚石。而此時這一顆顆珊瑚石竟像鞭炮一樣,在蘇綰心底炸得活蹦亂跳。
“雪風——”那頭烏漆墨黑裡,蘇洛陵喊了一聲。
蘇綰身子一抖,才發覺手掌被簪花刺得發疼。她收好東西,循著聲音過去:“蘇洛陵,你在哪裡?”
手腕被人輕輕釦住,蘇洛陵將她帶往一處,潔白的月光下倒臥的雪風已經僵硬,血色變黑沉沉的,如同同樣曲腿臥在一旁,寧靜注視雪風的雪影。
蘇綰鼻頭髮酸,問他:“雪風,死了?”
蘇洛陵沉默地點頭,卻說:“將它埋了,不能再讓別的人瞧見。”
“可是廖管家他們……”話到一半便有所頓悟。廖管家想必不會笨到將蘇洛陵愛馬受箭而死的事抖落出去,他連犀角黑翎箭都未放入眼裡,便是決心隱瞞這件麻煩事了。
蘇洛陵幽沉的眼看起來有些傷心,只不過被眸子裡的那股天生平淡予以稀釋,變得點點水光泛動。
雪影亦同樣沉默,睜著大眸子盯著雪風的屍體。
蘇綰本是累及,可是想到自己半天以前還坐在活生生的雪風身上,這會兒卻已是具冰冷的屍體,也不覺悲從中來。
世間活物都逃不開一個死字。人能主宰的極限在哪裡?就是死亡吧!
她陪著靜靜站了會兒,便同蘇洛陵動手,用樹枝將雪風的身子暫時蓋住,打算來日帶齊工具再來動土。
雪影見兩人將雪風埋住了,緩緩起身,馬眼裡溼溼的,徐徐離開踏向遠處。
蘇綰一時控制不住,啜泣出聲,忽然想到了華啟光,在殯儀館將於藍的身體推去火葬的那剎那,是不是也就是這樣?眼神是溼的,然後沉默無聲地獨自離開?
她望著蘇洛陵,問他:“雪影怎麼辦?”
蘇洛陵搖頭。
是啊,沒人能知道雪影該怎麼辦。就像她,永遠不知道另一個空間裡的華啟光會怎麼看待她的突然死亡。
她哭地更厲害了,捂住臉蹲倒在地,一顆心空得泛痛,好想,好想將這顆空的心填滿東西,哪怕是石頭也好。
銀華下黑風悠悠,楓林婆娑,又是****斷腸夜,蘇綰的心被蘇園扯地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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