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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去罷了。
“姐——”小芸吃完了自己碗裡的一份飯菜,盯著桌上,輕輕扯著白氏的衣袖,“我還要吃肉……”
“別鬧,不是吃了嗎?”白氏哄著小芸,“乖乖出去玩,明天姐給你買麻糖吃。”
“嫂子,你這是幹什麼!”關卓凡慌忙把小芸攬過來,用筷子夾了兩塊最大的肉,放在她的小碗裡,“慢慢吃,吃完了三哥再給你夾。”
白氏眼圈一紅,把臉側了過去。
“嫂子,”關卓凡看著小芸狼吞虎嚥的樣子,鼻子也有些發酸,“家裡……這麼難?”
白氏把心情平復下來,慢慢地說:“這幾個月跟洋人打仗,京里人心浮動,什麼都貴了,四十文錢還買不上一升米。我的撫卹銀本來是每月一兩,現在跟別人家的錢糧一樣,都是減額髮放,大家都罵肅大人,說他黑心眼子。”
這個捱罵的肅大人,說的自然是肅順。他為咸豐皇帝所寵信,是實際上的首輔,也就是宰相的身份。關卓凡讀清史的時候,對肅順還是佩服的,他敢於剋扣旗人的錢糧,拿去支應前方打仗的兵士,這在關卓凡看來,原是正辦。旗人不耕不作,憑什麼每月白拿一份銀子呢?然而現在設身處地,看著家裡的慘狀,聽白氏這麼一說,對肅順不由得也有些痛恨起來,心中感慨:果然是屁股決定腦袋啊。
他想了想,又問白氏:“不是還有我的那份兒嗎?”他知道按照清時的規矩,他算馬甲,每月應該有三兩的例牌銀子才對。加上軍中的餉銀,家裡怎麼也不至於難成這個樣子啊。
“你……”白氏奇怪地看著他,默然不語,忽然展顏一笑,“嗨,怎麼淨說這個,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吃點。”說罷,提起酒壺,替他把空了的酒杯倒滿。
關卓凡知道自己問岔了。看來他的那份錢糧,加上每月的軍餉,多半都是被自己信手揮霍了,不曾有一分交到白氏手裡。心下慚愧,尋思半晌,說道:“嫂子,那二十兩銀子,你收起來,給小芸換身衣裳穿。今後的日子,不用再擔心,一切有我。”
白氏看著自己這個叔子,覺得他跟從前完全不一樣,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心中安慰極了,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那不成,銀子你還是自己帶上。窮家富路,你在外面,難保有用錢的時候……對了,你什麼時候走?”
“我不走了。”
“不走了?”白氏彷彿不敢相信,顫聲問道:“你不走了?”
“不走了。”關卓凡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伸個懶腰,笑著說道:“我來養活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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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白氏臉上都是喜洋洋的,連著圖伯和小福,說話和做事的精氣神和原來都不一樣了。家裡多了關卓凡,還是個官身,讓這個家重新有了一個精神上的依靠,有了希望和奔頭,不再只是苦哈哈地熬日子。連城外的戰火,也都不那麼放在心上了。
關卓凡卻老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只有三餐的時候才出來。每次小芸想找他去玩,都被白氏一把扯回來。
“別去打擾你三哥!”她總是這樣警告自己的小妹,“他在做文章。”
說他在做文章,那是抬舉關卓凡了。事實上,關卓凡是在做一樣很接近於寫文章的事——他在學寫字。
這段時間,他旁敲側擊的,又多弄清楚了一些家裡的事情。老爹算是個“五品京堂”,在光祿寺任個閒職,四年前去世了。大哥叫關卓英,憑朝廷的恩蔭,有了個監生的身份,然而身體一直不好,又染上了一樁惡習:抽鴉片,兩年多前也去世了。白氏嫁過來不到三個月就孀居,沒過多久,孃家的人又盡數死在太平軍手裡,只有一個幼妹被鄰人帶著逃了出來。
至於關卓凡的“本身”,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曾經讀過一陣書,沒讀出什麼名堂,後來還是靠了幾年前家裡跟勝保夫人攀上的“瓜蔓親”,認了勝保做“四叔”,才在驍騎營裡補上了一個名字。他的那門“親事”,是他還小的時候,老爹跟一位好友,都察院一位姓冉的都事之間,半真半假的玩笑之言,後來那位冉都事外放貴陽府的通判,跟著便是洪楊亂起,音訊全無了,當不得真的。
關卓凡現在要做的,是把“自己”學過的文化知識撿起來,尤其是寫字,這對他的未來,甚有關係。
作為一個歷史系的研究生,他對古文和繁體字並不陌生,閱讀和斷句都沒有絲毫問題,甚至還能作上幾首五絕和七律,大家常誇他“淫得一手好溼”。然而當他操起毛筆的時候,問題就來了。寫字的動作,屬於“身體記憶”,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