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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子山這一刀砍得好!”文祥先開口了,“毒血流出來了!”
大家都覺得“毒血流出來了”的譬喻甚妙,一齊點頭。
恭王說道:“博川說的是!而且,通前徹後,處置得宜,張弛有度,有古大臣之風!”
轉頭對關卓凡微笑說道:“逸軒。子山跟了你幾年,我看,是歷練出來了!”
關卓凡心中微動,輕輕搖了搖頭,含笑說道:“六哥且莫誇他。李世忠黨羽舊部,安不安靜,是否‘奉旨唯謹’,就靠他這一刀,和一個‘廕生’,到底壓不壓得住。後面還有沒有首尾,還得拭目以待。”
曹毓瑛說道:“李世忠朝秦暮楚,純以錢帛籠絡部下,這班三心二意的逐利之徒。朝廷既未往絕路上逼他們,哪裡會鋌而走險?軒王爺只誅首惡,餘黨不究,臨之以威,繼之以恩,這個策略。再合適不過了。”
頓了一頓,轉了話題,說道:“我覺得,博川‘毒血流出來了’的譬喻好!官鹽壅滯,猶如氣血不暢,幾個要緊的關竅,一定要實實在在地打通他!”
關卓凡看了曹毓瑛一眼,點頭說道:“琢如所言甚是!咱們就來看看,到底有哪幾個‘要緊的關竅’?”
按“座次”,輪到許庚身發言了,他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官鹽壅滯,是因為鹽價畸高,老百姓都吃不起鹽了——窮家小戶,競月食淡!”
頓了一頓,說道:“鹽價何以畸高?總是由場到岸,一路上規費太多!”
“場”,指的是鹽場,即食鹽的生產地;“岸”,指的是食鹽的消費地。
郭嵩燾點了點頭,介面說道:“此其一。其二,總商下面,場商、運商、窩商,諸多名目,都要分一杯羹,則鹽價不高,何以分潤自肥?”
“場商”即“鹽場之商”、“坐場之商”,算是食鹽的生產商,控制灶戶——食鹽的個體生產者,壟斷向灶戶的食鹽收購權。
“運商”,也叫“引商”,他們向“場商”收購食鹽,運送到“岸”——即食鹽的消費地,進行銷售,算是食鹽的流通環節。
為此,“運商”必須向鹽政衙門申請“鹽引”——即食鹽銷售許可證,一“引”大約三、四百斤,並“據引定課”,即繳納鹽稅。“運商”又稱“引商”,由此而來。
在申請“鹽引”之前,“引商”要先出資佔據“引地”——即取得食鹽消費地的獨家銷售權。
“引地”又稱“引窩”,所謂“窩商”,就是持有“引窩”的商人,他們向“引商”出租“引窩”,坐食巨利。
“總商”,高居於“場商”、“運商”、“窩商”之上,皆為朝廷封敕,算是鹽政衙門的代理人,代表朝廷,管理區域內的鹽商,協助鹽政衙門徵收鹽稅。
清承明制,鹽務也是如此,以上種種,基本承自明朝的“綱鹽制”。所謂“綱鹽制”,大致是將食鹽的銷售分為若干“綱”,每一“綱”,含若干萬“引”,入“綱”者,方有權行鹽。
話頭扯得略遠,回到會議上來。
文祥說道:“大約還有其三:鹽政衙門,疊床架屋,多有近水樓臺、上下其手的,鹽商們拿出來打點的銀子,自然也要計入鹽價的。”
關卓凡心想:這個話,你來說,不用我開口,最好不過。
軒郡王乃做總結性發言:“其一、其二、其三——這三點,確實是鹽價畸高之關鍵!鹽價畸高,老百姓買不起官鹽,又不能不吃鹽,只好去買私鹽,於是私鹽大興,官鹽壅滯!朝廷的鹽稅收不上來,鹽商的日子也過不下去,嘿嘿,原想擇肥而噬的,沒想到最終反噬了自個兒!真正是……滑稽!”
恭王嘆了口氣,說道:“逸軒這‘反噬’二字,說的極好,鹽務墮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實在是自作自受!”
頓了一頓,說道:“既知關節所在,就可以對症下藥。嗯,陶雲汀主政兩江的時候,改綱鹽為票鹽,似乎頗見功效。”
雲汀,是陶澍的號。
*(未完待續。)
第四十章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
“是!”文祥介面說道,“陶文毅改綱為票,沒過多久,楚西各‘岸’,鹽價驟賤,民眾為之歡聲雷動!”
說到這兒,他掩不住自己興奮的神色,說道:“非但如此!我記得,陶文毅行‘綱改票’之前,淮北鹽場,每年行鹽,不過二十萬‘引’,新法之後,每年行鹽,大增到四十六萬‘引’,翻了一倍有多!真正是‘一綱行兩綱之鹽,一綱收兩綱之課’!‘綱改票’,實在是官民兩便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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