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部分(第2/4 頁)
吳秀才後背一點點往下滑,一屁股坐到地上,仰起的脖子無力的垂下去,一直垂到下巴抵住胸口,胸口的綢包抵在皮肉上,硬生生硌的痛進心裡,刺進心裡,吳秀才抬手沾滿塵土的手,隔著衣服,溫柔的撫著綢包,彷彿撫著一個幼弱的嬰孩般。
夜幕漸漸垂落,巷子裡一點點暈暗,吳秀才一隻手撐著地,一隻手扶著牆,拖著自己站起來,甩著袖子胡亂拍打了幾下身上一片片塵土和青苔,幾步衝過一個拐角,衝到一扇極小的角門前,雙手一起用力拍著角門,直拍的響滿巷子內外。
“誰?”院子裡傳出一聲驚恐至極的詢問,
“是我,別怕,青娘,是我!”吳秀才被那一聲驚恐的聲音問的心被摘掉般痛,急忙高聲應道,門幾乎立即從裡面開啟了,一個二十七八歲,面容平常白淨,神情柔順,挺著肚子,看樣子已經有八九個月身孕的女子看到吳秀才,下意識的抬手按上胸口,沒等按實,又反應過來,忙閃到門後,讓進吳秀才,也不敢探頭往外看,只側耳凝聽,見四下並無動靜,急忙關了門,回過身,見吳秀才正呆呆的看著她。
“今兒怎麼回來的這麼晚?你喝酒了?我去給你熬碗醒酒湯。”青娘伸手撣了撣吳秀才衣服上的塵灰,看著衣服下襬處那一片青苔印,眼裡閃過絲痛惜,這青苔印洗不掉,除了這件,吳秀才幾乎沒有出門能穿的衣服了……米缸又空了……
“你還沒吃飯?不用熬,我沒醉,來,咱們進屋說話。”吳秀才溫柔的攬著青娘,兩三步就進了屋,這個院子小的簡直不能算是院子,一明一暗兩間廂房,門前三面牆圍了兩三步一個院子,往巷子處開了個角門,就這樣的院子,也是接出青娘後才不得不賃的。
“青娘,你看。”吳秀才按著青娘坐到一把舊椅子上,從懷裡摸出綢包,推開青娘面前的碗筷放下,又向著青娘推了推,示意她開啟。
“這是什麼?”青娘解開綢布包,包裡是一疊折的整整齊齊的契紙,青孃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屏著氣,手指卻止不住抖個不停,吳秀才臉上閃著光彩,看著青娘抖著手指翻開最上面那張契書,啞著嗓子道:“這都是你的,報了病亡,你看看,一色都是全的,往後再不用害怕了。”
“你怎麼……怎麼……我是樂伎,幾代在籍的樂戶……你怎麼……”青娘又驚又喜又疑又怕,語無倫次。吳秀才拖過張凳子,緊挨著青娘坐下,伸手攬住她,一隻手輕輕撫著她鼓起的肚子,輕聲解釋道:“別怕,咱們遇到貴人了,你看看下面,下面還有。”
吳秀才圈著青娘,拿開那張消籍單子,又翻開下面一張笑道:“青娘你看,這是你的新戶籍單子,就落在雙溪鎮,就是有白雲書院的那個雙溪鎮,我給你選的地方,還有這個,你看,這是一處小莊子,足有五十多頃地,一多半是上好的水田,這兒還有,這是兩千兩銀子,見見票即兌的銀莊票……”
青娘越聽越驚恐,盯著吳秀才說不出話來,吳秀才下巴抵在她肩頸處,雙手按在她鼓起的腹部安慰道:“別怕,都是正經門路得來的,咱們明兒就走,明兒一早就走,去莊子,我要看著你安頓好,看著你生了孩子,我得把你安頓好……”
他活了四十年,渾渾噩噩了四十年,為一口飯一碗酒掙扎了這些年,遇到她那天,象是突然活回了十幾年少年時,天藍雲白,花是香的,草是綠的……
她是在籍的樂伎,她為了他什麼都肯,她偷偷出來見他,跟他纏綿,這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直到她懷了身子,樂伎不能與人私通,她們再怎麼說也是在籍的官伎,是供奉皇家和朝廷的藝人,她和他,都是被人踩在腳底的人,讓人知道了,她死,他削了功名流放……
他帶著她隱匿在這裡,提心吊膽的隱匿在這裡,直到今天早上,有人找到了他……
吳秀才躺在床上,輕輕摟著緊靠著他的青娘,了無睡意,能換她和孩子一世平安無憂,怎麼都值得……
一個月後,雙溪鎮不遠一處綠水環繞的三進院落裡,響起陣清亮的嬰孩啼哭聲,沒多大會兒,穩婆滿臉笑容的抱著裹在大紅綢布包裡的嬰兒奔出來恭喜道:“恭喜老爺,母子平安!是個男孩!老爺看看,又白又胖,多壯實的男娃兒!”
吳秀才抖著手想接孩子,手碰到孩子柔軟的身子,嚇的一下子縮回來,穩婆哈哈笑著,示意吳秀才坐下,將孩子放到他懷裡,吳秀才悲喜交加,低頭看著懷裡的兒子,柔亮的綢布包裡,兒子一張臉皺巴巴的通紅,嘴扁著打了個呵欠,吳秀才長長舒了口氣,他有兒子了,吳家有後了……
吳秀才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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