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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為了什麼?”
“宣戰。”
“宣戰?”他面容平淡,略微別過臉,似有不解,“宣什麼戰?”
見他裝起糊塗,我恨恨道:“奪回金陵,收復江北,將你從我身上強奪而去的一切一切,全都拿回來。”
聞言,他俯首笑了,雙眼愈發細長,眸心深如漩渦,“好,所有我欠你的,會一樣一樣全都還給你。”
“你……”我怔住了,吃驚地看著他,他的側臉浸沐在濃厚的暮色中,深邃而不可捉摸。
一種熟悉的懷念感再度襲來,又轉瞬即逝,而我什麼也抓不住。
我再一次陷入迷惑,眯起眼睛細細打量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是在劫,我的弟弟,卻又不像我所認識的那個弟弟,很早很早以前,很久很久以後,對於他所有的印象,竟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這種不踏實的感覺,讓我心底冒出無名的怒火,大聲問:“你到底要做什麼?那麼費盡心思攻打江北,佔領金陵,為什麼轉眼之間又要還給我,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我還給你的,將不僅僅是江北和金陵。”
他仍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如是如非,似是而非,深深低凝視我,好像已經凝望了幾輩子。
然後,他低頭,又一聲輕嘆,轉身離開,留下一句:“阿姐,你聽過‘般若波羅密’嗎?”
我還傻站在原地,他已漸漸走遠,我吃吃問蕭晚風:“他到底在說什麼?什麼般若波羅密?”
蕭晚風面色深沉,道:“那是佛家心經,意為:贖其罪,還其債,度到彼岸,解一切苦厄。”
“什麼?”
才剛要回過頭細問,蕭晚風早已先我一步尾隨在劫而去。
那日黃昏殘留在天際的最後一絲晚霞,將他們兩人的背影拉得如水藻般幽長,搖曳山風下的燈籠,投影迷離光暈,流溢滿地,一圈又一圈,像是芸芸眾生的輪迴。
我皺了皺眉,不明白這兩人是怎麼了,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怪異。
頭一抬,卻見如來寺的寶剎靜穆在赤黑色的天穹下,浮浮沉沉,遠遠近近,如執掌人間的天闕。
玲瓏寶塔裡隨風飄出一聲聲梵唱,彷彿在超度人世所有的苦難。
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生時贖盡罪孽,死後早度彼岸。
這頓齋飯吃得如同嚼蠟,時時窺測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這兩個男人,只見他們對桌而座,以茶代酒,時而談笑風生,時而惺惺相惜,絲毫不見半點劍拔弩張的氣氛。我納悶不已,早前分明是恨之入骨欲要對方除之後快的宿敵,如今這樣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又是為了哪般?
席間,在劫對我說,回去後就會將周逸將軍從牢中放出,三日後下令全部雍軍退出江北,江北此戰所遭受的全部損失將有大雍國庫出資補助,竭盡全力撫卹戰死的軍士家屬和蒙難百姓,一切戰後重建工作,包括物資、人力等也將由大雍全權負責,必將讓江北恢復往日的繁榮,甚至更為昌盛。
鬼是他,神也是他。我看著在劫,像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如此辛苦將江北山河打下,難道不是為了滿足他的野心和私心?若是以金陵為根據地,此後征戰江東,拿下天賜居以帝都的東瑜,繼而一統天下,將會更為快捷。現在他居然毫無條件地說退兵,將整個江北還給我,我不敢置信,放任天下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世間哪有這般便宜的好事?難道他真能輕而易舉地吐出這塊已經到嘴了的肥肉?他是痴了,傻了,還是真的腦子發熱突然悟道了,白白瞎忙活一場,攪得天下大亂了,最後整出個贖罪的念頭來?
贖什麼罪?從來只有我前世欠了他,今世還他的債,又哪有他向我贖罪的由來?
不管什麼樣的緣由,我已懶得深究,但凡在劫此番給予的優厚條件,我都厚顏無恥地接受了,一來這本就是他造的孽,就該由他補償;二來能快速和平地結束戰事,何不盡早結束,否則憑曲慕白駐守在益州的十萬大軍,雖說偏安一隅尤且可以,但若說收復金陵乃至整個江北,還是十分困難的,必然會跟大雍陷入長久戰,稍有不慎甚至丟失益州這最後一塊疆土,畢竟在劫可不是吃素的,儘管今日他不知怎麼的突然心血來潮,約我到如來寺吃素。
見我對他所給出的補償全盤接受,在劫暗暗鬆了口氣,一掃先前的沉鬱,笑容也淡去了許多負擔,招呼我和蕭晚風吃菜。
在劫對蕭晚風道:“你虛長我幾歲,便以兄長相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