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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了一臺四五十人的雜曲歌舞大戲,特意不在縣裡頭演,就想一舉奪魁呢,羨煞我這等短腿兀子。”
商師爺幫節南開啟園子的小門,目送她走遠了,這才回到公房裡。兩個差人早候著他,迎上前來,皆愁眉苦臉,問聲師爺如何是好。
原來,鳳來縣的年稅早收齊月餘了,遲遲未繳去府城,只因和府城之間隔了一脈山。
此山名為大王嶺,有大小山峰十來座。
雖然縣城在西北,府城在東南,隔了幾座山頭,但早就修著官道,擱在桑大天活著的時候,快馬加鞭一日夜即可抵達。
可如今,大王嶺裡小鬼稱王,山峰幾座,山寨就幾座,集著約摸上千賊,他們各佔一片地界,你想要過一山,定要剝你一層皮,以至於鳳來縣這幾年的稅都積在庫裡。
早年知府大人還會派兵剿一剿,即便每回都無功而返,好歹換上十天半個月安寧,只是如今大軍都壓在金州襄州一線,對抗大今,上官們有心也無力。
偏這年成翔府新官上任,一道公文嚴命將幾年的稅一齊繳足。商師爺回執,稟明山賊猖獗。知府竟不理會,讓商師爺自己想辦法,否則要辦他一個瀆職之罪,有生之年都回不到鳳來縣養老了。
因此,這些日子,商師爺愁得都快把鬍子都捻光了,仍想不出一個安然過大王嶺的法子來。
忽然,他想起節南適才提到的事來,忙問屬下,“南集勾欄組了隊要去府城參演年會,你二人可曾聽聞此事?”
鳳來縣不像大城名府,好玩的地方就那麼一處,兩人均是南集勾欄院的常客,皆點頭道正是。
“他們倒不怕山賊劫財。”商師爺又開始捻鬚。
一個較為嘴活的衙差道,“他們一窮二白的,行李箱裡盡是些破銅爛鐵,雜耍唱戲的玩意兒,能值幾個錢?且又有五六十號人,不乏會些拳腳的壯漢,自是不怕。要我說,真藏了值錢東西也沒人瞧得出來。”
商師爺捻著捻著,倏地眼睛一亮,讓兩人快去把勾欄舍頭和鏢局的人找來。
倆衙差急忙走出衙門,往南集的方向去了。只是誰也沒留意,不遠的拐角下立著一襲豔紅色,在瞧清他們的去處之後,這人才慢悠悠轉了身。
這人不是桑家六娘,又是誰?
她專挑僻靜小巷,鮮紅身影漸漸於潔雪白牆虛渺,又漸漸於雜瓦茅牆顯形,就在縣衙不遠處的街後,拖著彷彿虛浮的腳步,跨入一道高牆銅門。
那道銅門,不可思議得,仍保留著懾力。上方兩座銅獅,銅眼銅齒銅爪已被人挖去,只剩殘缺不全的獅面,但顯得更可怖,怒視著每一個進出的人。門上本有“桑府”的泉木匾,據說讓人踩碎了,扔火裡燒了。
待等進了大門,也全不是節南童年的印象。她爹請了江南園林師特地打造的花園,此時分隔成一座座小院子,就著廊道,或就著廳堂,用磚或木加蓋成了大小不等的屋子,把花磚都掀了,在院裡開起菜田,而曬竿林立,雞鴨鵝遍地走,鍋瓦瓢盆到處攤,從高高的門庭看下,真是讓人眼花繚亂,一派尋常百姓家,再難瞧出半點昔日氣派。
而節南一出現,那些一邊曬太陽做針線,一邊爭家裡長短的婦人們立刻同心協力,腦袋湊得親近,低低論起她來。那安姑,儼然是個領頭,嘰呱嘰呱,滿面歡喜,還掏出那隻錢袋炫給婦人們看。
不是說她,才有鬼!
節南目不斜視,從狹窄的走道里慢然踱過,忽略一路相似的雜院,最後來到一座黑鐵拱門前,推門而入。
不像路經的院子那麼擠窄,這裡面很寬敞,寬敞到寒風呼嘯芳草瑟瑟的地步。除了遠在北牆邊上的半排廂屋尚且完整,到處都是焦木斷垣。即使經年累月,園子荒蕪作廢已久,也不難想象五年前那場大火熊熊。
這裡的一切,太渴望控訴那樣可怕的災劫,風雨皆不能消除的煙味,鑽地三尺,無孔不入,誓要永久待下去。
那些不請自來的“鄰居”沒有打園子的主意,因桑家人全死在這裡。他們儘管對桑家恨之入骨,到底更怕鬼祟作怪,故而將此地當作禁區,不敢進佔半寸,這才讓她能有白住的地方。
桑家大宅名存實亡,讓鳳來縣的百姓們瓜分了,成為他們舒適的家園。而那場讓節南家破人亡的莫名大火,被歡欣鼓舞得說成天火,是老天爺對她家裡人的懲罰,為民除害。沒人悲傷,沒人流淚,沒人唏噓,甚至連收屍的人都沒有。上任知縣只得將那場天火中的全部死者草草埋在這園子裡,拿一塊現成的假山石頭當墓碑。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