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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上拋下,並不在意那件東西可能會讓她失手掉進水裡,“我爹居然還騙,說是我親手做給你們大公子的。可能麼?他擅作主張訂這門親時,我不過六歲,鎮日為了洗刷出生就帶的惡名,心力交瘁,自覺必然短命。等到好不容易騙,呃,不,贏得了眾人一丁點好感,卻叫我爹硬生生搞砸,讓師父揀現成便宜,被哄離了家,一走兩年,何來閒情做定親信物與人?”
她是真心鬱悶,但她爹狡猾,一死百了。
重新拿起食袋,“吃吧,吃完算數,我這回走了,就再不回來了,從此你們要同我一般,自生自滅,自取自足……”
“儷娘莫急。”
季兒姑娘的聲音。
節南閉聲,餵魚的動作沒斷,耳朵悄豎起來。
“怎能不急?我娘心腸可軟了,又事事聽從我爹,而我爹最講家聲。想桑家遭天火已五年,而桑六娘回縣亦近一年,你道我家為何還不退婚?”儷孃的聲音嘰喳如雀。
“姨母雖然心慈,卻並非沒有主見,你想想看,她若要姨父改的主意,何曾改不成過?不過凡事講究時機,時機準了,便無往而不利。”
節南眉一挑,這位姑娘倒更像劉夫人的親女兒,知心知面的。聽說劉夫人也出身書香,果然讀書多了就是不一般哪。
“我還擔心那份訂親禮。”只是儷娘不像讀了很多書的,擔心得沒完沒了,“我爹是庶出,成婚後就被本家分了出來,因分到鳳來的田地才遷到這兒,不過略有薄產。而我爹又不善理財,家裡曾有拮据的時候,連兩位兄長的束脩都湊不出。但我大哥同桑六娘訂親後,家中境況一下好轉,我思來想去,多半桑家與我們家很多好處,不然哪能突然衣食無憂,至今也不愁自家田薄。”
岸巖那邊靜了半晌,季兒姑娘的聲音才幽幽來,“我的好妹妹欸,這話在自家說說也還罷了,等咱們到了安平,切記慎言,免得惹他人閒話,說姨父姨母欺人孤女,忘恩負義,諸如此類的。”
“明明是桑家逞惡強逼,害我大哥不得不與惡女訂親,多年來鬱鬱寡歡,成了如今的沉悶性子……”
節南有點按捺不住了。
如此胡說八道,過份了啊。那個劉睿,是以悶葫蘆之形態,降生到世上的,還要產婆拍哭,好麼?
她有他親弟弟的親口證言,還有她的親身經歷。每回與他待不過一刻時,她就開始覺得鬱鬱寡歡了。
誰知道,季兒姑娘先打斷,不過,不是不幫表妹,而是一致對外,“給公子見禮了。”
然後儷娘驚出結巴,“姓王的……你……你……別嚇人啊,這般憑空冒出來……”
一道沙笑,一個男聲,“今日暖陽,想是看書的好天氣,一不小心卻睡了過去,若非聽見二位姑娘的聲音,一時半會兒肯定醒不了。在下雖知這麼繞出來,興許會嚇到姑娘們,不過總比悄匿某處,聽了不該聽的,這般沒風度得好。”
住在劉家,又是姓王的?
王楚風?!
節南眯起眼,手中不再投食餵魚。
儷娘聲調陡高,“你聽到什麼不該聽的了?”
“劉小姐似乎不明白,在下卻看薛姑娘已經明白了,不如你們姐妹回後宅去慢慢說?這裡離客居太近,時有管事小廝們出入,徒惹了不中聽的閒言碎語。”
慵懶,溫吞,不覺犀利,卻似蔑冷,較之那日馬車前的對話,更涼薄一層。
腳步聲悉悉索索,漸遠漸悄,然,節南眼眸冷斂,目光若雙柄寒劍出芒。
一不小心睡了過去?
嗯?
哼!
第19引 見者有份
小園,如前,似靜。然而,一旦警覺的獵物,就會變得敏銳無比,節南這回清晰聽到了那人的呼吸。
而她早該聽見的,只是一時受了心思干擾。
他還在。
那說明,他聽了很多不該聽的,不止適才一對錶姐妹的話,還包括她的。
但他不動,卻是為何?
節南把魚食袋子倒空,丟進池子,無聲抹淨手掌,自岸石躍下,踏回花園的彩磚路,目光冷然一掃,很快找到了人。
就在她餵魚的岸石旁,一棵樹後。
一片衣角輕飄。一方雕紋鏤金的玉玦,讓蘭花絛帶之微蕩。
她見過,這方紅玉金玦,就佩在楚風腰間。
可是,不怪她起先不察。他因大樹背後好睡午,她又恰恰選了一塊巢石,各自藏得太好,連視線一塊兒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