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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瑜的額頭磕在門框上,微微疼痛的麻木,她沒有告訴父親陳起楨的家世,從小到大,父親都見不得她受到半點的委屈,懸殊的家境,要怎麼樣地艱難才能修成正果,她已經經歷過一次羞辱,害怕同樣的局面再次讓她驚慌失措,丟了宋家世代的顏面。
臨回A市前,青瑜去了一趟母親的墓地,已經很久都沒有來過了,墓碑旁的雜草又深了些許,青瑜用手一把一把地薅著,鋸齒狀的野草刺疼了青瑜的手,她只覺得心頭一辣,血汩汩地湧了出來。
她咻咻地吸了一口氣,彷彿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終於平靜地坐在母親的身邊,不知坐了多久,日光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她終於褪去了這麼多年來所有偽裝的堅強和麻木,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低著頭徐徐懺悔,“媽,對不起……”氧氣罩裡母親艱難地握住她的手,血管的極速膨脹已經讓她幾乎說不出來,紫漲的臉上唯有眼淚一行一行地往下滾……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母親只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自己可憐而苦命的三個孩子,可是終究挽救不住,她必將帶著這種內疚和自責悔恨終生。
從墓地回來時,暮色已接近黃昏,天邊的晚霞漸漸地褪成淡紫,青澄不放心這個大姐,已經打了好幾通電話,可是青瑜已經幾天沒有開過機,偶爾路過一處小學的時候,她的腳步驀然停了下來。
她曾在這裡上過學,只是後來房屋因為年久失修經常漏雨,鎮上又蓋了一所新的小學,所以這裡很快就被人們所遺棄,可是如今它重新矗立在青瑜眼前的時候,竟然是煥然一新的面貌,甚至多了更多的硬體設施和加固設施。
塑膠跑道,籃球場,盪漾的小秋千,還有拴在兩棵大槐樹上的橡皮筋,青瑜總記得那時她的腿長,總是跳皮筋的冠軍……教學樓前矗立著一塊淺褐色的大理石石碑,天色一點點黯淡下來,風吹得枝頭的樹葉“嘩嘩”輕響,她看到石碑上鐫刻的捐建人的名字,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她忽然覺得心裡的雪驟然放晴,她早應該猜到是他,捐贈了這樣多數目的金額,卻只是為了換回她此生最念念不捨的那臺母親的縫紉機。
他總是裝作若無其事,她亦是渾然未覺,像兩個都不喜歡猜謎語的孩子,心甘情願,沒有虧欠。
重新坐上火車回了A市,青瑜開了手機,很多條來電記錄和簡訊,她來來回回翻了很多遍,有弟弟青澄的,有映雪的,最多的也是許幻陽的,他應該是真擔心著青瑜,可是過去的感情,青瑜沒有看到通訊錄裡她特別備註的四個字,心裡有著一種莫名的失落,可是驀然湧起的衝動和從未有過的勇氣,她第一次撥回了他的號碼,其實早已在心裡打了無數個草稿,試圖假裝輕鬆的口吻,他調侃毒舌跳腳著,她依舊淡淡地回應,或者只是似有若無地輕輕“哼”一聲,一切還似從前一般,不想改變……
可是電話那頭永遠都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青瑜將手機握在手裡,手心裡漸漸地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或許他只是手機沒電了忘記了充電,或許他正在開會,無暇顧及其他,或許他只是出差在飛機上……
心裡的惴惴不安,一下了火車她就去了陳起楨的那棟私人別墅去找他,可是偌大的屋子裡空無一人,鴨絲絨的沙發上不再躺著那個慵懶跳腳的傢伙,櫥窗裡的那張他和他母親的合影也消失地無影無蹤,她的心裡漸漸漫過一層恐慌。
青瑜想了很多辦法,她試著去打陳起楨的助理Peter的電話,沒有人告訴她他去了哪裡,彷彿突然間就消失了,像不曾來過一般,可是假若真的不曾撞見,或許她也不會那樣痛苦地在洶湧的人群裡失聲痛哭……
沒有了陳起楨的訊息,青瑜的日子寡淡地像一杯白開水,依舊苦撐著在上班,只是偶爾下班走過那條斑馬線的時候,她才恍惚想起什麼似地回過頭來,身後是濤聲洶湧的一片汽車狂按喇叭的聲音,沒有了,再也沒有了他專屬給她的VIP副駕駛座……橫衝直撞,失魂落魄,手裡抱著的檔案撒落一地,顧不得去撿,只是不停地尋找,在那個人潮洶湧的路口。
作者有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