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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陰鬱地自我臉上攫了個來回,似在計量著我的用意,是否存有歹心。我淡淡笑道:“當初蘇宓遠嫁大漠便是董大人一路護送,董大人年輕有為,英明神武,屢次救蘇宓於為難,立下大功。昔日那樣多窮山惡水的旅程都走下來了,怎麼如今只是這短短的一段永巷,董大人竟無從應對了麼?”
董致遠尚未開口,董挽晴驀地輕聲道:“大哥,你就去罷。”她慢慢抬眼看著我,目光幽幽,似有千言萬語卻只無從言說。“我信蘇家妹妹,大哥,你信我。”
她口中是對董致遠說著話,眼中是望著我,手上卻是緊緊地挽著允禎的手臂。董致遠一怔,目光微微流轉,彷彿明白了什麼,因轉向允祺道:“臣請皇上示下——”
允祺慢慢撇過了臉,慘白的月光下,他清俊而線條分明的側臉慢慢蒙上了一層冷峻之色,他淡淡道:“準。”
董致遠隨即命退了隨時待命的御林軍,獨自一人慢慢走到了軟轎旁,我微微一笑,“起轎。”
“宓兒!”
方行到太廟前,允禎驀地掙開了董挽晴的手臂便追了上來,語聲輕顫,腳下踉蹌。因著情急,抑或方才淡淡的酒氣薰染,慘白的面色生生漲出了一抹潮紅,眼見他很快便要衝上前來,我忙冷聲喝止:“慎安王請留步!”
他在距離我不過五步的地方生生剎住了腳步,一臉的苦痛無奈。
身前是延佑殿巍峨雄壯的殿門,身後是太廟肅清寂寥的白牆黑瓦,腳下是蜿蜒若虹的玉帶橋。
我與他靜靜相對,他眼中的苦痛太過濃烈,太過清晰,那一刻,我心中倏然便想起了去年的初夏,在那太廟廊前,在那玉帶橋上,我與他,一個轎內,一個轎外,近在咫尺,遠在天邊。
錯過,總是那樣寂寥,充滿了被時光沖洗地極淡極淡,卻永生也無法完全消除的憂傷。
他不知道的,我一直當他其實並不知道的。可是他猝然抬起的手臂帶動了衣袖當風,一點燦金色便驀地帶著濃濃的涼意撲進了我的懷中。
我猝然睜大了雙眼。
萱……萱花釵?!是那支我及笄之時他所贈我,彼時自我袖中滑落,不知遺落何方的萱花釵!
我心頭劇震。原來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竟然什麼都知道……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便是極輕極輕,若不仔細傾聽,幾乎便要分辨不出。
“宓兒心有七竅玲瓏,只可惜我輾轉半生,終是走馬觀花,無緣得窺。今日一別,來日再見,只怕你我便已是形同陌路,允禎斗膽在此請求,若宓兒心中尚顧念半點舊時情誼,來日不論如何……請宓兒一定代為保全我母家一脈!”
“允禎,你——!”我很是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一臉決然與淒涼,他在暗示什麼?允禎,他雖然不近官道,不熱衷名利,可這並不代表他沒有身為一個皇子而本能的敏感與直覺。他必然是察覺到什麼了罷?姨母突然的賜婚,家宴中半路殺出的刺客,而我冷靜自持並堅持要一併出宮的態度……
他必然是察覺到什麼了罷!
拓跋朔安排了這一切,挾太后以令天子,只不知用了什麼辦法令得姨母如此情緒失控。一旦我出了這大楚朝的皇宮,他便再無絲毫顧忌。允祺擄了他的王妃,又曾暗算於他,他亦是皇子之尊,又是那樣氣傲的脾性,如何咽得下這口惡氣?
對楚朝用兵,只在早晚。今番若他果真決意起兵,便是我只怕也是無力,亦無顏阻止了。
允祺如此冷靜,只是因為他自視甚高,又有爹爹一路在旁扶持,助他肅清了宮闈,穩固了帝位,可以說他這個皇帝當得輕鬆之極,他只是聽到流血,從未親眼看到殤命,戰爭於他來說,也許只是兵書上的一個說辭,爹爹筆下的一本奏摺,口中的一句請示。可允禎不同,半年來的顛沛流離,至親兄弟的紛紛離去,他縱然悲天憫人卻也只能徒嘆無可奈何,如今面對著決意離去,必將與他站在對立一面的我,滿腔愁思到了此時,竟也只能化作這透著無比悲涼與尷尬的一句請求。
宓兒,若你心中尚顧念半點舊時情誼,來日不論如何……請你一定保全我母家一脈!
我猝然輕笑,眼角卻已是清楚的潮潤。我攥緊了那沁涼如水的釵,任憑它生生地硌入掌心,清楚的刺疼。驀地轉身,我抬手便用力一拋,那萱花釵只來得及在空中劃出一道璀璨到寂寞的弧線,便咚得一聲沒入了湖中,漣漪陣陣,再難尋見。
我抬手浮上了軟轎的窗牖,“起轎。”
“……宓兒!”允禎愴然悲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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