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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簾一掀,如晦提了一大桶熱水,剛欲往內走,竟看見屏風邊處立了個人影,“咕咚”一聲,木桶摔地。
“如晦?”世民調轉視線。
“杜大哥!”另一聲跟著傳來,掩不住的激動驚喜。
如晦定神:“臣正有事跟殿下稟報。”
世民挑眉。
“劉武周舊部尋相,借巡夜為名,帶著百餘名兵士叛逃,投降王世充去了。”
“反覆無常的小人,有他一個不多,無他一個不少,隨他去吧。”世民腳下未動。
如晦咬牙:“可是剛才,臣還看見尉遲將軍好像被史將軍綁了,正往殿下帳中去呢。”
“什麼?尉遲敬德?”世民朝前兩步,放下衣衫:“他也謀叛?”
“具體情況,臣現在也不甚明瞭。”
“我去看看。”說完,抬步走至帳門。
突然,步子頓了一頓。
如晦維持姿勢不動。
秦王看他一眼,腳下一旋,終是快步去了。
他這才鬆口氣,看向屏風:“他……沒有看出什麼吧?”
安逝趴在木桶邊緣,嘆聲:“誰知道呢。”
世民匆匆往自己帳營的方向走,離帳還有三、四丈遠的時候,碰到了史萬寶。
“殿下,”史萬寶單膝行禮,“尋相反叛,其主將尉遲敬德已被我們抓獲,正捆於殿下帳中,聽候發落。”
“你們在何處擒獲他的?”
“那叛賊當時還在睡夢之中,我們刀劍架頸,直接將他綁了來。”
“胡鬧,一個反叛之人,怎麼還能安心睡覺?”
史萬寶一腔激憤:“尉遲敬德與尋相本是同夥,遲早要反,乾脆殺掉算了,斬草除根,免留後患。”
“還有呢?”
史萬寶愣一下,續道:“這個人是個殺人如麻的虎狼之輩,殿下萬不可心慈手軟!”
“還有沒有?”
史萬寶偷瞄了一下殿下的側臉,神色無異,嘴唇半勾,似笑非笑。
滿腦子的話突然化成了飛煙:“沒,沒有了……”
“唉,尉遲敬德若想反叛,能落在尋相後面?笑話!”邊說,邊進了大營。
昏黃的燈光下,尉遲敬德還是睡覺時的穿扮,裸著上身,精壯的身軀被粗大的麻繩左一道右一道緊緊縛在一根立柱上,四五個士兵刀劍閃亮,貼在他身前,只要稍一擰動,就會皮破血流。
世民見狀,喝道:“還不把尉遲將軍放了!”說著就要親自去解繩索。那幾個士卒連忙放下手中兵刃,七手八腳把敬德放開。
敬德一句話不說,只用雙目狠狠盯著秦王。
“快把將軍的衣裳拿來。”
待他穿好衣服,世民又道:“上茶。”
侍從們送上茶,敬德看也不看,端起來一飲而盡。
“尉遲將軍請息怒,這是一場誤會,本王實在不知,讓你受委屈了。”世民語氣誠懇:“將軍豪俠曠達,就是要走也一定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又怎會如尋相一般偷跑?怪只怪史萬寶是個榆木腦袋,不會拐彎兒。”
見他滿臉摯誠,尉遲敬德怒火稍降了下來:“也怨不得史將軍。都是尋相這狗孃養的害的,當初他若不願降唐,誰也不會逼他,現在既已降了,卻又朝三暮四,算個什麼鳥玩意兒?”
世民一笑:“人各有志,無法勉強。他要是看著王世充那裡好,跟我明說,我自當放他而去。好了,咱們先不談這個。”說完,起身走進了內間,尉遲敬德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世民取了五十兩白銀出來:“不知將軍今後有何打算?若是仍願隨我輾轉征戰,那沒說的,我李世民對天發誓,此生與將軍兄弟相處,生死與共,富貴同享;若將軍要離我而去,這點白銀權作川資,也算我們相處一回,朋友一場的一點心意。”
尉遲敬德心中一燙,都說秦王折節下士,有難得的容人之量,此刻方知真是名不虛傳!他廝殺半生,閱人頗多,遇此明主,當下生起從此肝膽相照之情:“秦王殿下,從今日起,我尉遲敬德願鞍前馬後,生死相隨,就是跳火海,下油鍋,也決不皺半點眉頭!”
世民趕緊雙手將他扶起:“好,太好了。世民能得將軍這一摯交,平生足矣。”
兩人相視大笑。
門外有歌聲傳來:“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鹹歌《破陣樂》,共享太平人。”
“咦?”敬德奇道:“殿下軍中還興唱軍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