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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深掩地底,亦可透觀土上草木之念想。
本以為春去秋來年復一年,縱滄海桑田我亦孤自靜藏,卻不料一日被名為人的生物採掘而出,又因外裹風化層厚成為世人“賭石”之好的備選品。
路遙顛簸,隨行入京,落定櫃檯之時,我才恍覺:人,實乃天地間最複雜生物是也,想我如數年修為竟鮮少能讀透往來過客之心念,數觀賭石之人,只體察悲、喜、驚、憂四情而已……
物之命跡有定軌,故篤信滯留此處必有緣由,果不其然當一名女子賭上我後,平靜的日子已恍去不覺。
“我……要賭這塊石。”腆著挺肚的女子,柔細的嗓音透著志在必得的堅持。
“哦?夫人確定要在頭次賭石選此‘化石’?”店中賣石的男子滿含笑意的腔調帶了絲調侃的興味。
白似玉乳,滑如凝脂的手捧起我,摩挲我凹凸不平的外殼,輕笑著肯定,“一千兩,開石,若為好玉,我願再出千兩請貴店為我兒雕佩飾,若然真是石頭也便認了,只可憐我肚裡的孩兒竟只配掛石頭了……”
聞言但笑不語,男子取出器具小心地將我切割開來。
殼開內現,圍觀眾人皆靜默,“當真初入行的都特有運氣吶?”看出此玉價值的老匠無不如此感慨,然女子卻無太多興奮雀躍,只帶著滿意的神情靜待。
見此情景,男子明知此次生意是虧了,卻依舊泰然自若捋著短鬚,“為腹中子所佩是嗎?鄙人願為夫人雕琢此玉。”
“老闆!普通玉石經您手雕刻而出都屬世間極品,您萬不可……”聽聞此言,店中其他人儼然急了。
“你……是這店的老闆?”
揮手阻了店內人的話音,男子對面露驚色的女子拱手,“不才鄙人便是這店中老闆。”
“是嗎?難怪有如此定力……”迅速恢復平靜,女子面上有了些抱歉,“冒昧一問老闆貴姓?”
“夫人客氣了,鄙人免貴姓秦,單名一個清字,平日喚我秦清既可。”欣賞著眼前女子的神態變化,秦清有些失笑。
“秦……清?莫非此店每年上貢宮內的玉器便是你……?”知曉了男子為何等人物,女子臉上更顯愧色,“可你又怎會願親自幫我雕飾……?”
“賞美之心,人皆有之;親美之舉,隨心而已。”
當堂之上,秦清如此露骨的話語登時讓女子的臉紅了個透徹,羞赧嬌色一併湧上,女子有些不自在地說:“城東衛府柳氏,多謝秦老闆美意,千兩銀票在此,它日取物之時再補足另一半,眼下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先行拜別。”言畢,稍顯慌亂地匆匆離去。
待人走遠,店內人沸騰起來,“原來是衛將軍的妻子,想來傳聞不假,即使孕中仍可看出美人如昔,神韻依舊吶。”
“不過衛大人也未免太放心,竟讓懷孕的妻子一人出行……”
“被家夫冷落,所以她掩藏其下的落寞才這般讓人憐惜,如斯嬌花就這樣空綻凋零實在讓人不忍啊。”嘆息搖頭,秦清轉目發現店內的夥計竟都看著自己發愣,恍覺自己說了什麼,只得佯怒道:“都愣著做什麼,各自散了做事去。”
“是。”
“還有!今日之事不可張揚!”
“老闆放心,這點規矩下人們還是懂的。”
得到眾人承諾,秦清點點頭,拿著我離開了店鋪,落入他手我便明白這是個真真正正愛石之人,只是如此一位以石為伴的人竟被那柳姓女子撩出了凡心悸動。
二
巧匠果為巧匠,不出五日,我完全改模換樣,不再是原來天然形態的璞玉,現在的雕飾之形,正反兩面皆為太極圖樣,以陽襯陰,以陰輔陽,正反陰陽對轉接合恰當時,玉飾可一分為二,一則純陽,一則純陰,以陽示男,以陰喻女,意欲無論柳氏生男生女此物都可為其子與未來配偶所佩。
題上落款,秦清在等待柳氏的到來。
然十日過去,柳氏未來,又一個十日過去,柳氏依舊不曾前來,再過了十日,秦清終於決定登門拜訪,親自送貨了。
敲響衛府大門,是位乳孃裝扮的下人領的路,院中柳氏肚腹已收平,神情姿態似剛坐完月子,看見秦清的到來,大感吃驚,連手中的果品都落了地,緊張侷促的嬌俏模樣看得秦清一陣心情大好。
“想來鄙人此禮送得正是時候。”說罷,秦清於懷中掏出所雕玉飾遞向柳氏。
柳氏卻僵立當場不敢接,空氣頓時有些凝固,原來於人類間亦有些話是不說便彼此明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