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爰姑的手在我後背輕輕撫著,聲音傷感下去:“你和無顏……還有我那可憐的孫兒……公主,你們這般折騰當真是想要爰姑的老命不成?”
我依然不語,只推開她,凝望眼前那張熟悉的面龐時,卻陡然發現幾日不見,她卻又蒼老不少。鬢角花白,容顏倦怠。
“爰姑……”我低嘆,無奈,“對不起。”
爰姑望著我,半日,她又側眸看了看一旁不再出聲的夏惠,開口時聲音顫微:“公主,你當真要嫁晉穆?”
我不言。
夏惠冷道:“豫侯已然做主答應,聶無爰你還不知?”
爰姑驚詫,面色蒼白,笑意苦澀,許久,她方能說出話來:“好,好好……原是這孽障狠心傷你……他天天舍了新婚的妻子住來疏月殿,幾日幾夜地不睡覺,一旦閉眼,夢裡都在喊著你的名字,我只當他與我一般找你發瘋,念你發狂……可我卻不知,卻不知他在私底下卻做了這般的事。”
我聞言一僵,只覺腦海中空茫一片,昏睡時夢裡那人抱住我囑咐叮嚀的話語再次回現思緒中,我愣了片刻,倏而,我抽離被爰姑握住的手,輕聲道:“爰姑,你回去吧。”
爰姑失色:“公主?”
我悽然一笑,心痛,心落,心傷無痕:“無顏,他此刻才是真的苦。你若再離開他,他會比我更孤獨。”
“那你……”
我看了看夏惠,眸光忽然一定:“我……我自然也有我要去完成的責任。”
爰姑怔然。
夏惠望著我,唇角慢慢勾起,眸色欣慰,笑顏傾城絕美。“丫頭,”他輕嘆,拉住我,柔聲道,“明日隨小舅舅回鳳翔城。”
我一笑不語。
我會聽無顏的話等他,卻不能站在原地不動。
站在原地不動,便唯有被人欺負算計的份。我無辜賠了心傷,賠了三年,賠了我的孩子,我怎能甘心,又怎能不學聰明,怎能不知為自己、為齊國學會謀算反擊?
尤其面對的人是你,我的小舅舅。
雨夜雖難行,我卻執意將爰姑送離藥居。
我也沒再叮嚀她不要告訴無顏我在哪裡,因為我知道即使他現在知道了我的行蹤,他也不會拋下一切來尋我。我只是吩咐爰姑千萬不要將孩子的事告訴無顏,既然那孩子來去如此匆匆,是喜是哀已糾纏得太不分明,痛苦我一人受便夠,他要愁、要憂的事遠比這些來得令人頭疼煩惱,我若懂事,便該知道如何為他分憂。
如今伴在他身邊的不是我。那麼即使能做一點點,也是對那遺憾的一絲彌補。
縱使將來再難攜手,卻也不至於兩相埋怨。
縱肆的馬蹄聲踏響靜夜,眼看爰姑的身影漸遠不見,我才輕輕彈指驅走歇在我肩頭的魅兒,撐著傘,走回我住的竹舍。
房裡安靜,可是那人卻已醒了。
先前他披散的長髮已被溢彩的金冠束起,身上原先那件黑色長袍也被換去,此刻他金衣粲然,燭火下那襲華貴的衣料湛出耀眼光芒,襯得屋裡的光線似是頓時亮了幾分。
我站在門口,撐著傘,略略起疑。
“沉睡散麼?”他勾唇笑,懶洋洋地倚在竹塌上,看著我,“對我無用。不過當時你既醒了,我想多日勞累也是該睡一會的時候了,對不對?”
我尷尬無言,痴留門外。
雨氣清寒,沾衣溼潤。
他低低一嘆飛身躍出抱我回屋,關上門,取過傘扔在地上,拉住我坐回塌邊,輕聲道:“既知身子不好,還這般不愛惜自己?雨水溼寒,可對你剛……”音頓,他眸色一閃,自知失言,不再語。
我看著他。
“還傷心麼?”他問。
我神色一黯,手指不自覺地去撫小腹,觸及衣裳的剎那又猛地握拳縮回。我輕輕搖了搖頭,垂眸不言。
他沉默片刻,忽而站起身,在不大的屋子裡來回踱了兩步後,身形一止,問道:“你……願意和我回安城麼?”
我一驚抬眸,望著他的眼睛:“你要走了?”
“晉國事多煩亂。我已經出來太久了。”他伸指揉揉眉,直言不諱。
“你父王不是將你……”眼見他斜眸睨眼瞅著我,我識趣地停住不語。
他卻微微一笑,看似一點戒備也沒有,言道:“父王囚我不過是計,目的是要看清晉國國內那些不安分的人的真切動向。”言罷,他想想,忽地一勾眸,笑意深深:“貌似利益分圖,煞是熱鬧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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