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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做少爺頗不習慣。“可是爺爺與小奶奶還是一起過了五十年,前不久還慶祝金婚呢,他們,總歸是有一點真感情的吧?”
“真感情?”那老人不屑地一笑,“你爺爺那種人會有什麼真情?就是二小姐也是一個無情的人哪。他們合夥兒騙了大爺,也就是你舅公的錢,發了家。可是一點兒不念著舊情,‘文革’那會兒,大爺一家人窮得只差沒去要飯,好容易託了關係送信到香港求二小姐接濟點兒,二小姐可是理也不理,還推脫是你爺爺不許。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得跟明鏡兒似的,那時候雖然主事的都是男人,但是二小姐可是個有心機的,不論做什麼事,都堅持要兩個人簽字,在內地是這樣,想來到香港後也是這般吧。他們兩口子一直互相提防厭恨,卻始終不能分手,就是這個道理了……”
我整個的心神被她的敘述吸過去,吸過去,吸進不知底的過去。而這時身後有奇異的聲音響起,鏗鏘刺耳,強行將我從罪孽的輪迴中掙脫出來。我好久才弄明白,是那個時髦少年,正坐在電腦前自個兒打電遊呢。我定一定神,抓住一個疑點不甘地問:“可是這一切你是怎麼知道的呢?主人家的事,你怎麼會了解得這樣細?”
老人桀桀地笑了,笑聲裡充滿怨毒:“是他自己酒後在枕邊親口告訴我的——我,也是被他禍害過的人哪!”
“蓬!”心中那座瑰麗而虛幻的蜃樓炸裂了,天坍地陷,廢墟中無數的塵煙飛起,在光柱裡妖嬈地舞,絕望地掙扎。
灰飛煙滅的冷。
我深深後悔,後悔知道故事的真相。
回頭再看黛兒,她的臉已經完全褪至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彷彿靈魂被抽空了一般。
當晚,那位白衣的陳大小姐又來了,這次,我已經知道她懷中的嬰兒是誰。我在夢裡問她:“你要對我說什麼?”
“阻止她!”
“誰?你要我阻止誰?”
“阻止她!阻止她!”她喑啞地重複著,發出只有地獄裡才會有的幽怨聲音,凝視著我漸漸逼近,面目越來越清晰,竟是,竟是——黛兒!
我大叫一聲,駭醒過來。黛兒被驚醒了,迷迷糊糊地問:“你怎麼了?”
“我夢見你……哦,不是,我夢見陳大小姐。”我坐起來,“黛兒,你是不是真地長得很像你大奶奶?”
“我怎麼會知道?”黛兒也坐起來,睡不著,索性擰亮燈點燃一支菸,剛吸了一口卻又捻熄了。
“我剛才夢見陳大小姐,她長得和你一模一樣,懷裡還抱著個孩子。”
“孩子?”黛兒微微一愣,忽然看著我說,“豔兒,我有一種感覺,好像,我就是陳大小姐,陳大小姐就是我,我正在沿著她走過的路一步步往前走,明知有陷井,可是不能停下。”
“能夠的,為什麼不能夠?”我坐過去握住黛兒的手,“你是你自己的主宰,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可以左右你的命運。停止吧,黛兒,不要再走下去了。你和子期不會有結果的,忘記他,你可以重新來過,可以過得很快樂很自由,就像過去一樣。”
“不可能的,”黛兒悲哀地搖著頭,“不可能的豔兒,我已經不一樣了,這段感情改變了我,我再也不會回到從前去。我愛子期,沒有他的愛我寧可死去。我停不下來。記得紅舞鞋的故事嗎?我已經穿上了那雙魔鬼的紅舞鞋,除非我死去,否則一直都要跳下去,為了,你所謂沒有結果的愛。其實,愛的結果與愛的過程是一樣的,都只是愛本身罷了。”
“明知是錯也不肯停下嗎?”
“錯?”黛兒忽然一笑,“我以前對過嗎?”
我一窒,不禁語塞。一直抱怨著很多人都可以愛完一次再愛一次,百折不撓,鍥而不捨,可是獨獨黛兒卻這樣可憐,做錯一次便要錯到底,傾盡全力,不得超生。但是這一刻我想起來,其實黛兒在此之前也並非善男信女,她也是一隻閱盡繁花的蝶,卻偏偏在一根荊棘上收斂翅膀。
黛兒凝視我,眼中有一種絕望的熱情與執著:“豔兒,我倒覺得,這是我做得最對的一次,因為,這次我是真的。況且,即使是錯,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錯的機會,不是每一場愛情都有好的結果,花好月圓是一種境界,無怨無悔就不是了嗎?我愛子期,不管世人怎麼評價,也不管明天如何結局,我只知道,我有能力愛他一天,便會將這愛維持一天。趁我年輕,趁我錯得起,即使這輩子我什麼事也沒做對過,空空蕩蕩過了一輩子,那麼也至少徹底地錯過這一回,錯到底,我心甘情願。”
我嘆息,“黛兒,我幾乎要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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