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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就給,管他呢。下世是下世。今世我有拿槍的本事,我就打它。下世,它拿槍,沒治,我死挨就是了。”
“它為啥不跑呢?”靈官不解。
“這東西鬼。人說狐狸狡猾,其實兔子才狡猾呢……瞎仙說書上說狐狸能搗亂自己的蹤蹤子,屁。狐狸還沒那個腦子哩。可兔子有,怪不?白露一過,兔子就上了路,去時走哪條路,來時也走哪條路,連個印兒都不錯。人就在它經過的路上下夾腦,給鍋裡添點腥氣。可這傢伙也賊,有時胡亂來來回回跑幾趟,把自己的蹤蹤子搗亂,叫人不知該把夾腦下在哪裡,或是以為它早已回窩了……狐狸就沒這個腦子。”
“那兔子咋這麼好打?”
“好打是因為兔子太自做聰明,它以為人沒它聰明。比如剛才,它就以為人沒發現它,自己騙自己。其實,它早就發現人了。也許是它膽子太小,幹啥總是猶猶豫豫瞻前顧後的--不是罵人膽小就說他長了兔子膽嗎--也可能是它怕野鷹捉它才不敢跑。難說。要沒人,它蹲在柴棵下倒是最安全的。”
飯熟了。在沙窩裡吃熱飯,靈官和花球都吃出一頭汗來。美中不足的是,飯中有沙子,時不時硌一下牙。但靈官知道,沙窩裡做飯,都這樣。不過,吃時只要少攪動,沙子便沉到了碗底,最後來個清底即可。
花球皺了眉,呸呸個不停。孟八爺聽不慣,嗔道:“你呸個啥?將就著吃罷。今日個還算好,你還能吃到熱飯。遇到風天雨天,你吃屌去。”
“要說也怪。”花球說,“菜是家裡淘好的,面和水也是乾淨的,又沒風,咋做出飯來就磣呢?”
孟八爺不動面前的飯,只顧吧吧地抽菸。靈官說:“你先吃飯吧,吃了再抽,又癮不死你。”
“你們先吃。五穀不吃也成,這六穀不吃可不成……花球,吃快些,吃了剝兔子,美美吃一頓,開個吉利灶……這鬼日的兔子。嘿,也怪,能想到搗亂自己的蹤蹤子,咋想不到啥時該跑,啥時不該跑呢?狐子那東西,一聽見個動靜,轉身就來個一溜風……你說究竟誰聰明?”
靈官花球只顧吃飯,不去接孟八爺的嘮叨。孟八爺也不在乎他們是不是在聽,只管自言自語:
“說狐子聰明吧,不會搗亂自己的蹤蹤子--要是它會,獵人能打個屌。說兔子聰明吧,可又瞎貓兒盯個死老鼠,蹲在柴棵下把人當成傻瓜,你說誰聰明?噢,對了,兔子聰明,可惜它認為人沒它聰明。狐子不聰明,可知道人比它聰明。就這樣。一定是這樣。要是兔子認定人比它聰明,聽見個啥動靜就跑,人連個兔屁也吃不上……”孟八爺一邊吧噠出一股股濃煙,一邊旁若無人地自言自語。
花球笑了:“你吃你的飯吧。管他誰聰明誰笨。”
孟八爺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在研究……啥的……科學。你狗咬火車,不懂科學。只知道吃,吃……的,不成豬了嗎?”說著,自己先笑了,把菸袋繞到煙桿上,裝進衣袋,端起飯碗。
花球喝米湯似的把三碗麵片子吸進肚裡,往碗裡倒點水正要洗碗。孟八爺卻跳了起來:“你幹啥?你幹啥?哪有你這樣糟蹋水的。你這是在糟蹋命。”花球咕噥道:“碗就不洗了?”孟八爺放了飯碗:“誰說不洗了?拿來,我洗給你看。”接過花球的碗,把水倒進盆裡,舀了半碗沙子,手抓沙,七轉八轉的,就把碗洗淨了。他把碗扔到花球面前,說:“看,不是淨了嗎?水能洗這麼淨?”花球嘀咕道:“這就算淨了?”“啥?”孟八爺說:“沙子比啥水都乾淨,太陽那麼毒,把啥蟲子都殺死了……你要是心裡陰疑,吃飯前再倒一口水涮涮。”
大漠祭 第三章(9)
(6)
太陽到了沙山頂上,沙窪裡涼了許多。漠風吹來,一湧一湧地蕩,不帶些許暴戾,也吹不起沙粒,反倒像柔柔地暗湧而來的液體。大漠失去了烈日當空時的焦黃,黃裡透出灰來。黃毛柴、樺秧子、沙米棵……都拖起了長長的影子進入黃昏。那個暴戾了大半個白天的日頭顯得精力不濟透出慘白的顏色。沙窪裡自由覓食的駱駝滿足了食慾,正在斜暉裡引頸張望。逆光望去,駱駝失卻它本來的顏色,成一副黑色剪影了。輪廓邊緣與虛空相接之處有道奇異的金邊。它的身影映在沙丘上,長長的,像橫陳在地上長了怪模怪樣疙瘩的老樹。
西天著火似佈滿了紅雲,一朵一朵,瘋了似的,張牙舞爪成千姿百態,襯得大漠灰暗了許多。最令靈官激動的卻是紅雲下滾滾滔滔卷向天邊的沙浪。浪頭是那樣的高,快接著天了,磅礴出大漠獨有的氣勢,雄渾,博大,陽剛,陰柔--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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