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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官的心又跳了。
毛旦夾個麥草過來了,見了靈官,無話找話地說:“喲,值了夜班,不睡他個二眼麻達,上啥地?”靈官說:“你不也一樣嗎?”毛旦長喲一聲:“我哪能和你比呀?你有大樹底下的蔭涼。我得四股子筋動彈。不然,吃風去?”他東張西望一陣,悄聲說:“這不,魏沒手子的女人生了,又死了。這不……一個丫頭。”他抖抖掖下的麥草。靈官發現草中果然有一個衣服包著的疙瘩。
“我估摸,靈官,這傢伙幹買賣時秤頭上做了手腳,缺斤短兩的,先報應到手上。不然,怪不驚驚地,咋叫牲口咬一口?咬了就咬了,還化膿。化了就化了,還得鋸掉爪子。怪不?——最後才報應到兒女上,該著他斷後……”
靈官說:“別胡說。”
毛旦道:“誰都這麼說。不缺德,為啥別人能養下兒子?就他,焦尾巴斷後。”
因為憨頭和蘭蘭都沒兒子,靈官覺得毛旦的話太欺人,就氣乎乎道:“也沒見你有個啥兒子。”
毛旦顯出一副無賴相,笑著說:“你別攀扯我,我,我……我不過不想娶女人……其實,這個……女人,嘿,我知道你急著搞嫂子去哩……嘿嘿。可我也往西湖坡那邊的灘上燒死娃娃呢。總不能怕干擾你們,不干我的營生吧?”
靈官不理他,只管前走。
毛旦便夾著那裹著死娃娃的麥草,哼哼嚀嚀跟定靈官。他沓拉著鞋子。鞋底扇耳光似的打腳板,像在給他的哼嚀聲打拍子。看他那濟公活佛似的樂呵呵無憂無慮的作派,即使有天才想象力的人也不會想到他此刻竟是去為一個幼小的生命送葬。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大漠祭 第二章(13)
靈官的心裡很彆扭。
到了地裡,靈官瞅中一個高處,一鍬一鍬把土抽向低處。
毛旦見了瑩兒,眼珠一轉,神秘兮兮地走到她身邊,說:“嘿,叫你看個稀罕物。”說著掀起了麥草和衣服。
靈官叫一聲:“毛旦,你滾——”。
瑩兒已看見了。她驚叫一聲,但只跑開兩步,就癱軟到地裡。
毛旦嘻嘻笑著,顯然很滿意自己惡作劇的效果:瑩兒的臉煞白煞白的,眼睛直了,幾滴淚滾出眼角。靈官揀起一個土塊,砸到毛旦屁股上。毛旦齜牙咧嘴,猴跳似跑了。到遠處,才扭過頭,嘻嘻笑道:“嘿,靈官真疼嫂子呀。”
靈官罵一句,拾一個土塊,扔了過去。毛旦見靈官真生了氣,才躥過西湖坡,一溜風,不見了。
瑩兒的臉仍那麼煞白,她兩手撐著鐵鍁把,想站起來,但努力幾次,都失敗了。靈官不知道自己咋辦,上前扶不妥,不扶也不妥,只是不知所措地望她。
瑩兒喘息著,望靈官一眼,嗔道:“你在看笑話,是不是?”靈官便上前,扶起瑩兒。
(10)
瑩兒撫撫胸口,嘆口氣,哎喲一聲,說:“你明明知道我連個蛤蟆也怕,卻叫他帶個死娃娃來。”
靈官說:“他是到那邊的灘上去燒的。誰知道他又來嚇你。”
“你明明知道的。你存心出我的洋相。”
靈官發現瑩兒已漸漸恢復了正常,便笑道:“那有啥?不過比人少了口氣,怕啥?”
“你下輩子做個女人試試…… 那是誰家的?”
“魏沒手子。”
“又是他的。唉,他婆娘可夠苦的。當初,白白胖胖的。現在,唉,只剩下皮包骨頭了……哎呀,還是軟得厲害。怕是魄都嚇掉了,迷迷瞪瞪的…… 哎,你會叫魄不?”
“不會。”靈官說。
“容易得很。你叫‘三魂七魄上身來’就行了。”
靈官說:“真那麼容易?那我也成神漢神婆了……好,我叫了,三魂七魄上身來。”
瑩兒笑了:“你給誰叫呢?豬哩,狗哩,總有個名兒。”
靈官笑道:“叫啥哩?叫嫂子,還是叫名字?”
“當然名字啦。”
靈官說:“我可真叫啦。瑩兒,三魂七魄上身來。”
“來了。”瑩兒笑著應道, “再叫。”
“瑩兒——三魂七魄上身來。”
“來了。再叫”。
“瑩兒——三魂七魄上身來——”
“來了…… 哎呀,不好。”瑩兒顯出一副驚慌的樣子說:“咋上了你的身了?”
“真的?越說越玄了。”
“真的。地上的魄上了你的身。我身上的魂也上了你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