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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知道凝嫿不是綺月,也知道她的出現絕非巧合或者偶然,去年在淮江因為她我已經傷過沐冉一次,想不到最後又是因為她落得如今下場。”奪過酒壺高高執起,微傾,澄淨酒液如高懸細流跌入口中。
風笑離本想阻攔,可見赫連靖鴻那樣表情放棄了想法,任由向來冷靜的師弟企圖大醉一場。
醉了,也許他還能好過些,儘管之後仍要面對殘酷現實。
清冽液體刺激著唇舌,經由喉嚨落到肚中,立刻喚起嗆辣火熱之感。放下酒壺,深邃的眸中漣漪起一汪渾濁:“凝嫿是火神教的人。去年我帶沐冉遊逛市集的時候,她故意出現在我能看見的角落,待我發現時便快速離開將我引走,而後又躲入掩香樓避而不見。那時只不過一眼印象,本以為是與綺月極像之人未加多慮,及至綺月屍骨被盜我才隱約覺得事有蹊蹺,因此獨自一人去了淮江。”
除了素綺月之外,還能有誰值得他牽腸掛肚割捨不下,在熙攘的人群中忘記有人在等他?
“之所以沒有告訴任何人,就是擔心沐冉知道後會趕來淮江——千方百計把我引到那裡,想必早有彌天陷阱預備著。若是針對我來的倒還好說,沐冉不一樣,她不懂武功又不甚瞭解江湖伎倆,再說內幕不明的情況下將此事鬧大隻會打草驚蛇,嚇退幕後主使。其實剛到淮江時我便聽說了所謂‘起死回生’的傳言,並且立即明白,這傳言單是傳給我聽的,那些矇騙外人的把戲無非是要借常人之口令我相信,起死回生並非不可能,而凝嫿很有可能就是綺月被盜屍骨受‘起死回生’術拯救後的結果。”
“所以,你是為了丫頭才隱瞞行蹤獨自探查?”風笑離淡淡搖頭,目色黯然。
說起來這兩個人都是為了對方著想,卻是如從前一般,因為少說了幾句話少表達了些心思導致嫌猜矛盾,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赫連靖鴻不置可否,搖搖玉壺已無滴酒,只拿著琉璃杯在指尖漫不經心把玩。
“這出戏對方演的極好,凝嫿總在有意無意間裝作失去前時記憶模樣,想要讓我更加相信她就是綺月的重生,而我也極力配合,他們露出一步棋我便跟上一步,步步深入,終有幕後之人露出真面目時。只是不想,靖揚居然帶著沐冉找來了。”一個失手,琉璃杯跌落在地碎成幾片,銳利邊緣含鋒不露。
深深閉上眼,疲倦的涼城城主靠坐在椅子上,伸手又去摸胸口那枚玉墜。
“你知道我的臭脾氣,容不得誰說綺月半句壞話,儘管當時沐冉不過一時氣憤才口不擇言且是衝著凝嫿去的,可聽在耳中便由不得思考,畢竟……畢竟凝嫿與綺月過於相像,恍惚間總有誤把她當成綺月的錯覺。”
心知肚明那人並非素綺月,因著思念過甚還是忍不住想要聽她說話,聽她唱綺月最喜歡的小曲兒,故而流連忘返,將一網打盡之日一拖再拖。風笑離看著師弟,驀然哀上心頭。
剪不斷理還亂,便是為了這些被記憶煩擾的情愫,明明寵著藍沐冉愛著藍沐冉偏又在情急下打了她傷了她,追悔莫及時,錯已鑄成。
誰對誰錯,何因何故,再追究起來竟這般蒼白無力。
“不說這些也罷,既已過去,盡力找回丫頭就是。”終是不忍摯友兼師弟為情所困,陷於悔恨中難以自拔,風笑離強笑著將自己酒杯遞到赫連靖鴻面前,“今日來的匆忙,帶酒不多,忍忍好了。等丫頭回來你們成親之日我再送上幾壇讓你喝個夠。”
但願有那一日。
“對了,那女子是你殺的,還是被同伴所殺?”計劃敗露殺了同伴以絕後患,這種事在江湖中屢見不鮮。
“我殺的。”提及殺戮之事,赫連靖鴻眸色漸漸沉澱,又是那般冷冽森寒,“凝嫿與綺月並不是那般酷似,乃是靠著衣容與著裝、脂粉掩蓋才增了幾分相像,刻意模仿綺月的聲音喜好以假亂真。本不想殺她的,好歹五分相似也是種緣分,然而……”
略略停頓,深邃目光一剎嗜血酷烈。
“若沒有她,我和沐冉不會是今日結局。所以我殺了她,親手。”
世上再沒有人可與藍沐冉相比,哪怕那人有著素綺月一般的音容笑貌,婉約無雙。
沉默籠罩昏暗房間,風笑離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說再多又能如何,聰明的師弟心裡自是分辨得出哪些話不過是敷衍人心的。
“師兄,笑離……”不知是醉意忽起還是說太多惹了深藏心事,涼城城主今日變得異常多話,且是那些從不與外人道起的心裡話。
又是那種自嘲的笑容,哀而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