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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所形成的陰影裡,黑壓壓的,教人分辨不出表情,討厭的是那雙眼,過分的黑白分明,清銳目光一瞬也不瞬,那樣的眼該蟄伏在暗處觀察,而非堂而皇之地瞧得人頸後發麻,逼得人呼息寸斷。
幽靜中,她聽見馬兒粗嗄的噴氣聲和踩踏聲響,而且不只一匹,怕是圍著一整欄子的駿獸。她逛到人家的大馬廄了嗎?
“馬伕大哥,你嚇了奴家一跳。”她柔聲道,眼波冷媚,半真半嗔地責怪。
又有什麼從腦中疾劃而過,她胸口一繃,微怔地任由男人朝自個兒走近。
他走近,離她僅餘兩大步。
他的位置隨著移動悄悄改變了,月光打亮他左側,把籠罩著整張男性面龐的青草陰影打散,她終於看清他的五官。
那是一張粗獷無華的臉,寬額方顎,濃眉挺鼻,他的嘴略寬,唇型算得上好看,至於那雙惹得她大不滿、寒毛豎顫的銳瞳……彷佛一切的一切都是錯覺,是她身處於陌生所在才會生出的無聊謬思。清勻的銀輝下,男人的雙目溫和平淡,他眨眨眼,寬唇一扯,咧出一道憨厚靦的笑。
“我不是故意嚇著姑娘……我也被你嚇著了,以為這世上真有曇花仙子。入了夜,曇花開,我鼻子一向好使,才嗅到花香,你就出現了……我、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好看的人。”
朱拂曉又是一怔,定定眸子,不動聲色地輕問:“我生得好看?”
“好看。”他強調般用力點頭,肩上長穗般的青草刷刷地劃過頰面。
“有多好看?”
他寬嘴略張,然後閉起,然後又張開,眼珠子努力思索似地轉了轉。
“好看得……唔……”驀地,他苦惱的神態一弛。“比我養的馬還要好看一百倍!”
“噗!”朱唇禁不住噴出笑氣,儘管笑得前俯後仰,她腰肢曼擺,怎麼都美。
傻大個兒跟著她笑,雙頰捺著兩道深酒窩,兩排白牙發亮,像是姑娘笑了,他也就歡喜,姑娘究竟因何而笑,倒也不需多深究。
“你是不是弄丟什麼東西?我瞧你方才原地轉圈圈兒,嘴裡還自言自語。”他忽地問。
朱拂曉搖搖螓首,指尖下意識撫過紫羅裙,笑不離唇。
他驀然恍悟地挑高濃眉。“你迷路是不?”
聽到她柔軟嘆氣,他再次咧嘴笑開,安慰道:“這座‘長春藥莊’的格局確實挺複雜,幾年前這兒常鬧山匪,所以主人家才把藥莊建得高牆深院,教裡邊的人好防守,外邊的人不好攻。莊子裡東西互通、南北相接的小路又多,你頭一次來,自然鬧不清楚。”
“就算來再多回,也難有鬧清楚的時候,反正是迷路迷定了。”她毫無找路的天分,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不怕的、不怕的!你、你先等等啊……我把東西放下後就帶你回去,我認路的能耐是一流的。”若非他雙手各有事物,肯定要把胸脯拍得砰砰作響,就怕姑娘不信他。
“呵,你鼻子這麼好使,認路的本事堪稱一流,又懂得養馬,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呢?”把他風高浪急的模樣瞧進眼底,朱拂曉的語氣倒是慢幽幽的,若仔細些、心眼多些,能聽出隱在話下的輕諷意味,但……也得對方聽得懂。
“……我不拿手的事嗎?我其實……唔……腦子不太靈光,沒法兒一次記太多事。”他一臉抱歉。
夜色寧靜,兩人一時間無語。
朱拂曉也不急於打破沉默,好半晌才嘆出口氣。
“你說要領我回去,你曉得我住哪處跨院嗎?”
他無絲毫遲疑地點頭。“再三天就是‘藥王廟’廟會,這是地方上的大事,少不了要舞龍舞獅,唱幾臺大戲。每年這時候,幾位分堂掌事都會齊聚‘長春藥莊’,莊內連擺三天酒席慰勞底下人……”略頓。“今年,聽說主人家請來江北‘綺羅園’的花魁娘子……今兒個傍晚有貴客入住藥莊,就下榻在西側菊院,大夥兒私底下傳來傳去,我多少聽到了一些。”
他目線不自覺放低,顴骨處的膚色深深紫紫的,有些古怪……朱拂曉方寸驀然生波,難以言喻的滋味蔓延。
眼前這個憨頭大個子是在害羞嗎?
她看不出他真實年紀,該有三十好幾,但那張樸實大臉一咧嘴笑,眼神亮晶晶,輪廓柔和,模樣又顯得年輕許多。
“你家主人好大手面,金元寶一箱箱往‘綺羅園’裡送,逗得我家金嬤嬤笑得兩眼都快睜不開。嬤嬤她鬧了我整整五日,不依不撓的,說是無論如何都得賣給‘長春藥莊’一個面子……這面子我當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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