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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脂紅的雙唇,兀自豔亮。
“你以為這種好東西,文判肯大方送我一整瓶,任由我帶出地府而不多加阻止?”彎唇逸出輕呵,笑聲悠揚,紅眸因為憶起那時對著文判要討孽鏡水臺一瓢水所做的死纏爛打而填滿戲謔興味。“他就是看準了孽鏡臺的水,對我來說等同清水一般,即便在地府正宗的孽鏡臺前,都照不出我的身影來,他當然不怕我逃走一些些水出來,能變出啥名堂。”
勾陳搖搖翠綠玉瓶,裡頭水聲泠泠,和著勾陳接續的話語交融共鳴:
“這隻有亡者能看見的冥府水鏡,鏡裡重演著生前所經歷的種種恩怨情仇,只能看,不能干涉,不能改變,地府用以審判亡者一生賞罰,孽鏡臺不會撒謊,一人此生做過多少善行惡舉,它皆忠實呈現,不容誰人狡辯。”
“……只有亡者能看見的……冥府水鏡?”魚姬喃喃重複著此句。
“對,所以,你們要借的水鏡,像這樣……”勾陳開啟玉瓶的軟皮塞兒,嘩啦啦倒出無色澄澈的清水,一瓢水,多得好似無止無盡,它在碰觸到桌面之前,逕自凝聚成圓,毋須容器盛裝,彷彿半空之中,存放著一個無形圓盤,將清水一滴不漏地裝入其中,勾陳傾盡所有瓶中水液,直到半空水圓間最後一圈漣漪迴歸平靜,一面水鏡於焉成形。
“就擺在你們面前,只消定睛去瞧,想看誰的過往皆能隨心所欲,前提是,你得看得到。”
亡者專用的冥府水鏡,照出一生功過是非,尚未走到性命終點的人,未開冥眼,鏡面便只能映出一片水蒙,生者攬鏡,照不著過去,水面連倒影亦無倒映成形,比尋常銅鏡更不如。
負屭面容肅穆,不發一語,緊盯薄靜水鏡,在他眼前,它僅是一攤水,瞧不出與泉水雨水海水有何不同。
“瞧見了嗎?”勾陳調侃問道,負屭搖頭,毫不教人意外的答案,勾陳一派淡笑,“既然瞧不見,我將它再裝回去羅?”玉瓶口挪過去,要收回孽鏡臺之水。
“……裡頭,有一個姑娘。”
魚姬的呢喃,讓勾陳及負屭停下動作,四目全望向她,她正專注凝覷著水鏡,芙顏帶有些許專注。
“你看得到?!”勾陳驚訝。
她眸子眨也不眨,柳眉淡蹙。“嗯。有一個年輕姑娘,她……她滿臉是淚,握著短刀,正準備——”
一池平緩鏡面,驀地被攪得淩亂波動,鏡中哭泣揚刀的女子面容破碎扭曲,波瀾橫生的水,再也呈現不出那女子身影,以及高舉半空中的短刀,揮向了誰?鏡面暈開一片濃紅,但似乎只有她一人看見這番景象,而攪弄水鏡的那隻修長玉掌,屬於勾陳所有,右手仍探入水中沒有收回。
勾陳更勝女子精緻的面容淨是淡淡偽笑,與方才她在水鏡最後看見的紅彩相仿的赭豔長髮,飄飄撫過他不帶笑意的眉眼,他沒有看著魚姬,那雙紅玉般的眼眸,始終停佇於紊亂難平的水面上。
“那是我的記憶,不小心留在水鏡裡,我自己看不見,你卻看見了……”勾陳娓娓陳述的聲音好輕好柔,難聞喜怒起伏,收回手,一顆顆水珠由指尖紛紛墜跌回水鏡間,彷彿斷線珠貝,叮叮咚咚,激起小而微弱的波漪,轉眼瞬間,本還半溼的指已經乾爽如初,不沾一絲水氣,只隱約見一點星光,拈在指腹,由他帶走。
“我……”
勾陳打量她,眸光犀利,教她無所遁形,薄唇因發出訝然低語而微張。
“原來……你曾經死去,又讓人救回魂魄肉體,對地府而言你已是亡者,所以你能看見冥府水鏡不足為奇。”勾陳恍然大悟。
魚姬為此震驚久久。
她……曾經死去,又讓人救回魂魄肉體?
她是亡者?
狐神在說什麼……
“你自己不知道這回事?”勾陳對她驚駭的神情感到玩味。“有些人至死也沒發覺到自己死去,還重複過著與生前無異的生活,特別是死得太突然或毫無預警的亡者,連勾魂鬼差都站到面前,仍不相信自己已死。”
魚姬搖首,長髮飛亂,“我明明活得好好的,一直以來,我都為了求生存而努力著,我不可能死去……”她確實在人界陸路經歷過無數回瀕死的危險,最終仍是一一平安度過呀。
負屭伸過手來,將她不住輕搖的螓首按進肩窩,用眼神制止勾陳胡言亂語。
“孽鏡臺的水鏡,不會騙人。”勾陳無畏地與負屭相視。事實勝於雄辯,她能從冥府水鏡裡看見影像,無關法力和修為,只因為她符合了觀看地府孽鏡臺的唯一要求——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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